沸腾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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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张氏听到这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前行。朱温知道夫人善谋断，这会儿必然是想到了什么事正在考虑，于是也不打搅，继续前行。过了一会儿就听张氏问道：“赵犨就算是早有准备，又怎能算到黄巢竟然围城达一年之久，想必现在城中已经粮尽，过不得几天就要城破人亡了吧。”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朱温朝四周看看，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们的谈话，才压低声音道，“近日我派人去探听陈州消息，回报说城中早已粮尽多日，草根木头皮带都已经吃光，军民们都靠吃瑾土果腹，驴马互啖其尾充饥。以此看来，陈州城破只是迟早的事。到时候黄巢恨我反复，必然率军来攻，我正为此事发愁呢。”

“依我看来，相公倒不必着急，我看这黄巢败亡，就在眼前呢。”张氏笑着说。

朱温一下来了兴趣：“哦？夫人聪明，给我分析分析。”

“你想这黄巢不敌唐军，败退长安，就应该尽早赶往南方，再顺势向东。那里地势广阔，物产丰富，随便占块地方就能和唐军打持久战。现在却纠缠在陈州一地，就算耗时费力取得陈州，四方均是唐土，又有什么好处？反倒是在陈州这么拖延时间，唐朝各处兵力均得以合理调动。近来闻听徐州周岌、感化军时溥全都整兵待发，河东李克用也腾出手来，十万大军正沿黄河前来。以黄巢的疲敝之师，又怎么能挡得住这同仇敌忾之军？”

“依夫人之见，朱温该当若何？”朱温心里暗自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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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后梁枭雄录（28）

“依我之见，将军应该立刻整兵前进，同时联络周岌和时溥，共同援助陈州，里应外合必可大败起义军。到时，岂不又是奇功一件？”

朱温大喜，当街拉起张氏的手，深情地说：“朱温此生能与夫人结为连理，真是上天眷顾。不瞒夫人，赵犨曾派人来求援，我也已经在北门开始招募新兵，但心里一直迟疑是否要出兵去救陈州。今天听夫人此言，我茅塞顿开。夫人，这便和我同去校场看看招兵进展如何？”

校场内人山人海，来投军的人络绎不绝。在那个时候，当兵吃军粮对很多平民老百姓来说也是无奈之举。而且连年战火纷飞，自己的家园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受到侵犯，这也激励着很多青年汉子前来投军报效。朱温和张氏在校场内漫步，看到百姓踊跃投军，很是欣慰。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朱温和张氏连忙凑上前去看。

这里是亲卫兵的集合地点，这个兵种是专门保护朱温及其家眷的，责任重大，本来一向是由其他兵种中作战勇敢忠心耿耿的军士选送的，但因为近来要扩军，朱温便把亲兵中很多有本事的都提拔为将官，所以让招募官再挑些胆识非凡、武艺高超的新兵充实一下。朱温打眼一看，眼前这几十条汉子个个身强体壮，威猛不凡，暗自欢喜。他听着这吵闹声，才明白，原来新军够一百人便编为一队，需要任命队长一名来统领。本来这队长该由招募官任命，偏偏有一条汉子自告奋勇要当这队长，其他军士自然不服，纷纷责问汉子有何能耐敢称翘楚。那汉子此时正背对朱温，看不清脸庞，但其虎背熊腰，朱温看上去却有些熟悉。正在疑惑间，就听到那汉子说：“既然敢当你们统领，自然是有些本领，我这便给你们展示一下，好让你们心服口服。”说完，他打量四周，正好看到前面有几个柳筐，里面放着军队夜晚扎营用来防备敌军偷袭的鹿角铁蒺藜等物。于是大踏步上前，将柳筐抱起底朝天一倒，铁蒺藜铺了一地，个个尖角在太阳照耀下闪闪发光。那汉子将鞋子甩脱，赤脚径直走上了铁蒺藜。围观众人一片惊呼，汉子却不以为然，在铁蒺藜上来回疾走若无其事。其他众军士都轰然叫好。待他转过身来，张氏看得分明，连忙一拉朱温的衣袖：“相公，你看此人莫非王大篙？”朱温这时也看清了那汉子，正是那在齐水独挡群寇救了张氏的王大篙，禁不住喜上心头，扬声大呼道：“王大篙，你让我找得好苦。”

王大篙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转头看到朱温和张氏，也是惊喜交加，立刻从铁蒺藜上跳下，在地上捡起长篙过来相见。见过了礼，朱温问他为何前来汴州投军，王大篙笑着说：“自从送小姐到了汴州，便转回齐州去了，仍然靠水为生。近日听说汴州刺史朱全忠招兵要去打黄巢，想大丈夫在日，就当以死报效朝廷，再加上小姐也在汴州，顺便过来观看一番。没想到不仅见到了小姐，还见到了客商。当日你在岸上赠金百两，我心里十分感激。看你行事，猜测是军中之人，中原动荡，一直担心你有所闪失。现在你们二人都安然无恙，还得以缔结姻缘，我心里真是高兴。这便找个地方吃酒去吧。”

朱温笑着说：“刚刚还和别人斗气争队长之职，现在便和我们去喝酒，不要队长位子了吗？”王大篙也笑了：“英雄不能居人下，所以要和他们相争。既然见了旧友，又怎贪图区区队长一职，就当个军卒又如何？那朱全忠知人善任，时日一长，必然知道我的本事，又何必着急？”

张氏暗笑。原来朱温降唐后，僖宗赐名全忠，所以王大篙有所不知。于是轻声问道：“王大篙，你可知面前此人是谁？”一句话问得王大篙茫然不知所措，这时招募官跑了过来，大声喊道：“王彦章，军士们均服你，这亲卫军新军队长便由你来担当吧。”朱温哈哈大笑，招募官认得朱温，连忙跪倒在地施礼，口称大人，其他官吏一看刺史亲临观看，也连忙跪下。新军们这才知道刺史大人就在身边，也黑压压跪倒一大片，只王彦章一人如坠云中摸不着头脑。张氏悄声告诉他朱温便是朱全忠，王彦章方才恍然大悟，连忙也拜伏在地。朱温赶紧相搀：“彦章，你乃夫人的救命恩人，而且可以说是我们二人的媒人，以你的勇猛，别说是一个队长，就是这亲卫军统领便也做得。你这便随我回去，以后你就是这亲卫军的统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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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后梁枭雄录（29）

王彦章却抬起头来：“将军，不是小人不识抬举，但这个统领小人不能做。”语气斩钉截铁。朱温很诧异，连忙追问原因。王彦章说：“我今日才来投军，将军便让我做了统领，是因为将军以往认识彦章，而军中诸位将士并不知道彦章的本领，还以为彦章徇私当了统领，肯定会私下议论，容易在战场上失去奋勇向前的动力，对将军来说这是不稳定的因素。因此，彦章希望还是从队长做起，用实实在在的功绩让众将士钦服。”朱温暗暗称是，于是准王彦章所请，暂时担任亲卫兵新军队长，并邀请他晚上过来赴家宴。

过了几天，朱温点起军队，会合时溥军和周岌军朝陈州进发。李克用这时也领兵来到陈州，两路军马黑压压排在陈州城外，向城内射箭传书，告知赵犨已经引军来援，城内闻讯欢天喜地。起义军看鸦儿军卷土重来，满心惊愕，不明白唐兵怎么会集结得如此之快。黄巢这时也意识到形势严峻，后悔在陈州耗费了大好的战略时机，只得强打精神，分兵两队，一队由尚让率领去战李克用，另外一部由葛从周率领去战朱温，希望能够大败唐军南下，冲出包围圈。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起义军这次已经没有退路，个个拼死作战，连续打退唐军四次进攻。陈州城内赵犨也数次出兵，想要和援军会合，以撕开起义军的包围圈，但是都被黄巢派人打了回去。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晌午，双方都没有停下来吃饭，空中箭矢如雨，地面喊杀声震天。那尚让和葛从周虽然最近屡败，但本也是起义军大将，这次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唐军一时之间还真拿不下来。朱温在北，李克用在南，亲冒矢石，指挥众军士前进，陈州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李存孝看自己这边的战士屡屡进攻却没有进展，由不住怒上心头，跳下马来，双手持槊直杀过去，大叫葛从周的名字，要再与他一战。朱温在山坡上看得真切，见李存孝长槊挥舞血雨翻飞，起义军挡者披靡，无人敢擢其锋锐，仿佛一把利剑，瞬间就在起义军厚厚的包围圈中撕开了一个缺口，不由大惊，回顾众将士，个个也看得目瞪口呆，由不得长叹道：“飞虎将军李存孝如此勇猛，难怪可以荡平黄巢收复长安，可惜我虽也领军数万，却无一人可比存孝。”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亲兵队伍中有人大喝一声：“将军休得自惭，克用有儿，将军却有我。”随后手持一杆长枪也冲出阵去。朱温定睛观看，原来是王彦章。王彦章投军仍舍不得扔掉长篙，于是朱温让军匠为他铸了一个枪头，将长篙做枪杆给他做武器。朱温害怕他有闪失，连忙叫他回来，那王彦章却早已冲进敌阵中去，或挑或刺或捻或拨，把起义军打得鬼哭神嚎，头颅四肢满天纷飞。那枪在王彦章手中，如灵蛇吐信，似山雨欲来，迅疾无伦攻守兼备，连李克用那边的将士都远远叫起好来。自山坡上朝起义军阵团望下去，只见北面一道深壕，壕里面满是尸体，壕的前头一条昂藏汉子，手持长枪披荆斩棘；看南面一条沟堑，两边密密麻麻不知道堆砌了多少尸体，前面是一个精壮少年，横槊在胸睥睨起义军。只这两个人，生生把起义军的阵地撕出了两条大口子，其余唐军顺势攻杀过来。尚让和葛从周眼看大势已去，调头就往回跑，护着黄巢直奔汴州而去。陈州在经历了长达一年的围困后终于得救，赵犨连忙领人冲出城来，一部分继续追击起义军，自己则亲自来向朱温和李克用致谢，并延请入城。

朱温和李克用吩咐将军中所带酒肉做成筵席，众将领们在厅中坐定，由赵犨亲自为朱温、李克用、时溥、周岌等奉酒，感谢他们解围之恩。四将却也惊叹于赵犨孤军独守陈州长达一年，赞叹他是国家栋梁。宾主正在尽欢融洽之时，军士来报起义军已经攻占太康，正朝汴州奔袭而去。朱温听说老家要被人抄了，哪里还坐得住，起身便要领军回援，被李克用一把拉住：“阿三怎么和贼军一样，沉不住气？黄巢已经是败军之将，有何可怕，且派我儿存孝领飞虎军去，保管汴州无事。”朱温听得此话，脸上的表情瞬息三变。原来朱温排行老三，父辈称他朱阿三，现在李克用这么称呼他，显见得是托大；二变因为朱温原本是反起义军过来，李克用说他和贼军一样，那是当面揭底，毫不留情；三变是听闻李存孝要去追击黄巢，李存孝勇猛，黄巢当然抵敌不住，只不过他的汴州，怕也抵挡不住。王彦章看得分明，出列奏道：“既然是汴州有事，怎能让李将军独自劳顿，我也愿率本部军马前往。”朱温这才放下心来，但对李克用却有了芥蒂，心里暗自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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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后梁枭雄录（30）

李存孝、王彦章各领一队军马，沿路追击。黄巢刚从太康行到半路，听说身后又有追兵，而且领军是两大煞神，连忙派尚让和葛从周断后。两员将各守一边静待追兵，等到李存孝和王彦章来到，立即挥军大杀，可又怎能抵得住李存孝王彦章勇猛？尚让看自己的兵越来越少，穷极愁苦，于是命令兵士全部放下武器，自己也拜伏在李存孝马前，口称愿降。葛从周部士兵见尚让要降，也放弃抵抗跪了下来，只剩下葛从周一人和王彦章苦战。但人能熬得，那马却熬不住了，连着两天两夜滴水未进，加之长途奔跑，突然口吐白沫仰面翻到在地，把个英武将军葛从周死死压在身下，双眼紧闭以为必死无疑。王彦章却爱他勇猛，亲自下马相扶，葛从周感动，于是扔下兵器投诚。那边李存孝本要杀了尚让，看王彦章收降了葛从周，于是也饶了尚让一命，并把本部兵还他，要他继续追赶起义军，务必要了黄巢性命。尚让感激涕零而去。王彦章本也想和葛从周一起追击，但是转头看李存孝的马头始终对准汴州方向，而且屡屡想要催马前进，心想若是自己去追击黄巢，被李存孝趁机占了汴州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于是谢过李存孝，领军返回汴州。上得城楼，果然看见李存孝领军沿城墙四门逡巡。李存孝看到王彦章已经有所防备，自己虽然没有和他交过手，但看样子也不分伯仲，现在他守我攻，胜算不大，于是领军转归陈州而去。

黄巢率军疾退，心知汴州已经不可得，于是绕路西行，领军直奔中牟王满渡，想要渡河北上。谁知刚刚到了渡口，就听得一声炮响，雄赳赳气昂昂杀出一队骑兵，领头的正是李克用大太保李嗣源。原来李克用早已算到起义军如果败退汴州，唯有渡河北上，便早派几支军马赶到各个渡口严加防备。黄巢这时人困马乏，根本不能进行战斗，被李嗣源挥军突进，死伤大半。黄巢死战得脱，仅率千余人朝泰山进发。走到半路有人来报，说尚让将军领兵马在后面追赶，黄巢还不知道尚让已经降唐，于是停下来等候，却看到尚让身着唐服，嘴里喊着“休走了反贼黄巢”急赶而来。黄巢还想以旧日情谊来打动，那尚让立功心切，根本不听，率军直杀过来，将黄巢手下军士屠戮一空。黄巢和弟弟黄揆、黄思邺等几员将逃入狼虎谷，闻听尚让士兵正寸草不落地搜山，知道这回不能幸免了，便说：“我本意欲清君侧，洗濯朝廷，事成不退，原我自误。汝可取我首献天子，保得富贵。”于是自刎而亡，其余众人也相继自杀。

自黄巢起事到败亡自刎，一共经历了十年。但是旧战方停新战又起，当起义军存在的时候，唐朝藩镇之间为了共同的利益，获得了短暂的和平；起义军被镇压后，那些被暂时掩藏的矛盾又开始激化，唐朝重新陷于战火之中。在镇压起义军的战斗中，功劳最大的首推李克用，其次是朱温。偏偏这二人水火不容，又生出不少事端来。加上起义军还有零散队伍四处战斗，对抗唐朝军队，藩镇之间又勾心斗角，纷争不断，最终竟将个大好唐朝，就此断送。

汴州刺史府后堂，朱温正一个人坐在桌前生闷气。刚刚丫环送茶时不小心洒到他手上，被他劈脸打了几记耳光，又声言要把她卖到勾栏中去，把其他侍从都吓得战战兢兢，躲在外面不敢言声。丫环哭哭啼啼的声音被张氏听到，招进来问清楚来龙去脉，知道朱温是拿丫环撒气，便安慰丫环一番，然后起身赶到朱温这里来。果然看见他哭丧着脸坐在哪儿一声不吭，正不知在盘算什么。张氏将水给朱温斟满，轻声问道：“将军自从陈州解围归来后，一直落落寡合，不知有什么疙瘩没解开，可不可以讲给我听？”

朱温勉强笑了一下，试图掩饰坏心情：“没什么大事，夫人不必多虑，我不过是考虑该如何加强汴州防守的事情。只是修缮城池、训练军队，这些都要银子帮忙，因此发愁罢了。”

“将军虽然不肯说，但我心中有数。将军发愁确实和修城有关，却不是为钱，而是为一个人。”张氏狡黠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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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后梁枭雄录（31）

朱温闻言一愣：“夫人且说说看，我为何人而发愁。”

张氏嘴里说出“李克用”三个字时，朱温惊得立刻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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