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漪侧过脸,静静地看向裘恕,“可过街老鼠在被人驱赶唾骂时,只会仓皇而逃,是不会撑着一把伞的。”
撑着一把挡去污秽和骂声的油纸伞……
裘恕愣住。
苏妙漪叹了口气,“世叔,你越得体、越冷静,只会让那些人越想撕碎你最后的体面。
唯有面无全非、体无完肤,才有可能让他们放过你。”
“……”
裘恕似有所动,神色复杂地看了苏妙漪一眼,随后收回视线,看向蒙着白布的尸体,陷入漫长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苏妙漪几乎都要收回自己的提议,让裘恕只当没听过。
可就在这时,裘恕却出声了
他看向苏妙漪,喉头微微一动,“……别告诉你娘。”
尽管提议被采纳,苏妙漪的一颗心却还是荡荡悠悠地落入谷底,“好。”
苏妙漪没有在庄子里久待,与裘恕说完这番话后,她就从后门乘车离开。
马车刚要驶动时,忽然有脚步声追了上来,紧接着,车身便是一沉,车帘被从外掀开,凌长风钻了进来。
“不介意捎我一程吧?”
“……自然。”
苏妙漪对外头吩咐道,“先去踏云军的大营。”
凌长风抱着剑靠在侧座,脸上难得没有笑意,一幅心事重重、怎么都坐不住的模样。
“你有话同我说?”
反倒是苏妙漪先开了口。
凌长风忍无可忍,“方才在厅上,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千恩万谢,字面上的意思。”
“你我之间,何时需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客气话?”
凌长风皱眉,不高兴地,“倒显得生疏了。”
“我是真的感激你……”
苏妙漪抬眼看向凌长风,“凌长风,便是再好的朋友,到了舍命相护这一步,也是不能忘却的恩情。”
凌长风神情一僵。
他第一次没有那么迟钝,可却又宁愿自己像以往那样迟钝,这样就不会听出苏妙漪的言外之意,还能继续乐呵呵地欺骗自己……
“再好的朋友?”
“朋友。”
苏妙漪顿了顿,“也是东家。
改日你有空,记得来知微堂查账。
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当年你给我的那些家业,我已经给你翻了三倍……”
凌长风眸光黯下,唇角僵硬地扯了扯,“所以我们的婚约……不作数了?”
苏妙漪沉默半晌,忽然说道,“长风,男女之间,难道只要有几分情意,便一定是风月之情,只要结识交好,便一定要结为夫妇,才算修成正果么?难道断金之交就不珍贵,就比男女之情低上一等么?”
“你等等!”
凌长风蓦地抬起手,眉宇间的失落被茫然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