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叔怀跪在地上,咽了口唾沫,勉强道:“卑职在。”
李寒并不恼怒,只问他:“你是哪年生人?”
许叔怀道:“劳烦大相记挂,卑职元和五年生人。”
“那就是只有二十岁,”李寒从袖中抽出一份文书,“我刚着人从小秦淮来,上下皆能画押证明,‘蓝桥’的牌子只挂了元和十七年一个年头。”
他将文书往案前一推,冷声道:“许叔怀,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满十二岁就去狎妓。”
许叔怀刚要张口,李寒便打断:“我提醒你,就算按肃帝元和年条律,官家子弟未满十五而狎妓,五十杖,贬白身。现在你就更清楚了,八十杖,流西北,终身不得入朝。”
许叔怀忙道:“卑职记错了,卑职是听说,听说!”
“自己去没去过都能记错,”李寒冷冷瞧他,“那你再好好想想,她是不是还通敌叛国了?”
许叔怀冷汗湿透夹衫,不敢多说一个字。
堂中只响起李寒翻动卷宗的声音。
过了片刻,方听李寒问道:“你说观音寺下十三具尸骨与你无关?”
许叔怀道:“是裴兰桥想要除掉卑职、保守秘密,因此嫁祸!”
李寒问:“人是她自己杀的?”
“应该……应该是。”
“这十三具尸身,有五具被直接扼断咽喉。你是想说裴兰桥一介文士,如今还是一介女流,能有如此力气?”
许叔怀不料他如此问,忙道:“或许……或许是买凶杀人,狱里的死囚也说不准!”
“朝廷大员,为了一个被人捏在手里的秘密,要买凶杀害十三名女子用来栽赃。”李寒问,“如果真是嫁祸,她为什么不将尸身埋在你的院子里,或者干脆选你身边人下手?非要如此曲折回环,多番查证才能把线牵到你身上。”
他冷声道:“至于调换死囚更是无稽之谈!按我朝律法,命案犯一律斩首,而这些尸身首级完好。便算是她将死囚调出、私自杀死,许叔怀,你以为衙役和司曹都是聋子瞎子吗?”
许叔怀百口莫辩,高声道:“但裴兰桥出身贱籍,蒙骗天子,罪证确凿!她身处贱流,就算要审卑职,也轮不到她来!”
李寒突然道:“你抬头看着我。”
他微微俯身,轻声道:“看我的脸,认仔细了,不是哪个地界的倌儿吧?”
许叔怀忙道:“卑职不敢!”
李寒凝视他,声音甚至有些温和:“她不配判,我配判吗?”
许叔怀结结巴巴,突然听他厉声喝道:“跪直了!”
“□□妇女、杀人藏尸、强抢良民、藐视公堂,桩桩件件,裴侍郎已经审得很清楚了。人犯许叔怀、崔无稽、邓元三人按律问斩,明日午时,一块上路。”李寒将卷宗一合,低声问道,“谁有异议吗?”
许叔怀闻他此言,突然发狂般大声叫道:“我爹是上柱国,我二哥镇守潮州,随今上起兵,有从龙之功!你不能杀我!”
李寒冷笑一声:“换你二哥,我也杀得。”
衙役重新押他下去,尖利的哀嚎声消失,三司三公没人敢说话。
李寒一一打量他们,正要再问,京兆府的法曹参军小跑上前,低声道:“大相,裴……裴侍郎,她人不见了!”
他霍地站起来。
冷静。李寒想,一定要冷静。
世家是筹谋已久。
调查裴兰桥绝非一日之功,他们捏在手里,或许本想当作把柄。为什么非在这个关节揭破?
只有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