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慎……”
他咬牙念出这个名字,铁鞭重重砸在案几上,青瓷笔洗应声碎裂,“原来是那老匹夫的儿子!”
记忆突然倒回十二年前的洛阳城。那时他还是个骑都尉,跟着曹操在元宵夜围堵谋逆的宦官。火光里,他看见洛阳令苏慎抱着卷宗自焚,那熊熊烈焰中,有个少年的身影冲破火墙,玄色襕衫被烧得褴褛,却死死攥着半枚玉佩。
“原来如此……”
夏侯惇将玉佩狠狠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杀父之仇,难怪你要与我曹家不死不休。”
夜风卷着灰烬穿过残破的窗棂,吹起案上散落的竹简。那是苏羽来不及带走的《新野水利图》,墨迹在火烤后变得焦黑,却仍能辨认出白河沿岸密密麻麻的标注
——
何处可渡船,何处有浅滩,甚至连每处码头的承重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将军,”
斥候突然撞开房门,声音里带着惊慌,“白河下游发现数百艘渔船,似乎是……
刘琦的水军!”
夏侯惇猛地转身,独眼里迸出厉色。他抓起铁鞭就往外走,经过门槛时,靴底踢到一堆未烧尽的木屑。那是苏羽塞给他的那面
“苏”
字将旗的残骸,焦黑的绸布裹着断裂的旗杆,在风里发出细碎的呜咽。
襄阳城门在卯时缓缓开启,吊桥放下时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刘备勒马立于桥头,看着城楼上飘扬的荆州牧旗帜,忽然想起三年前初遇苏羽的那个雪夜。
当时他寄居在公孙瓒麾下,正逢袁绍来攻。营寨被围的第三日,粮道断绝,帐外突然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玄德公可知,城东十里的枯井里,藏着黄巾军余部囤积的粮草?”
他掀帘而出,看见个身着青布长衫的书生立于雪地里,负手而立。漫天飞雪落满他的乌发,却半点没沾湿肩头,仿佛有层无形的屏障。那人微微一笑,眉眼弯如新月:“在下苏羽,字子翔。”
“玄德公?”
糜竺的呼唤将刘备拉回现实,“刘荆州的使者已在城门口等候。”
城门下的使者捧着鎏金符节,笑容却有些勉强:“刘皇叔远道而来,我家主公本当亲自迎接。只是……”
他压低声音,“蔡瑁将军认为,新野败兵过多,恐生变故,建议先安置城外。”
张飞的怒吼立刻炸响:“他蔡瑁算什么东西!我等千里奔逃,难道连襄阳城都进不得?”
“翼德!”
刘备喝止他,目光扫过身后绵延数里的百姓队伍。他们大多衣衫褴褛,不少人还带着伤,此刻正眼巴巴望着高大的城门,像是一群受惊的羊。
“既如此,”
刘备翻身下马,对着使者拱手,“便请转告刘荆州,我等愿在城外暂驻。只求能给百姓寻一处避雨的屋檐,足矣。”
他转身时,看见关羽正望着城楼上的箭楼出神。青龙偃月刀的刀锋映出朝阳的金光,也映出城墙垛口处隐约晃动的人影。
“云长看出什么了?”
刘备轻声问。
“城上的弓箭手,”
关羽的声音压得极低,“甲胄是蔡瑁的私兵样式。”
一阵风卷过,吹起刘备鬓角的白发。他想起苏羽在新野城墙上说过的话:“荆州看似稳固,实则暗流汹涌。蔡瑁挟刘琮以令诸将,刘琦虽为长子,却形同软禁。主公此去,需步步为营。”
“传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