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趟饮醴宫吧。」
他道。
*
沈静修鲜见地听到门外响动,沉静地坐于饮醴宫内等待。锁链落下,饮醴宫的大门几年里又一次打开,随即缓步走入一人。
她平静抬眼,看到来人容貌有些犹豫。那人她似见过丶又似没见过。她想一下,脑海中忽然涌入一张俊秀的孩子面孔。
沈静修猜出来人,却依旧平静,率先开口问道:
「太子殿下怎有闲心来此?」
闻淙倒是惊讶,想不到多年过去她竟仍能一眼认出自己。他发自肺腑地感慨她的灵慧,只道:
「孤多年未来探望皇后娘娘,心里有愧。今日有闲,便来寻皇后娘娘叙个旧。」
「妾身早被贬为庶人,只是陛下宅心仁厚,还给妾身留一栖身之地,」沈静修此话令自己都心中发笑,却仍平静说道,「妾身早已不是什么皇后娘娘。」
「那孤便依旧称您一声阿母吧,」闻淙在饮醴宫内寻一张椅子坐下,「如同被阿母养在饮醴宫时那样。」
沈静修听闻此话冷声一笑,只道:「太子殿下折煞妾身了。」
「有何不妥,不是向来如此么?」
闻淙轻道。
「孤的『阿母』是娘娘,而非孤自己亲生的娘亲——孤自幼不就是受这般教导的么?」
「殿下的生母已是皇后了,」沈静修看向他,似能从他身上看出吕泊宁的影子,「殿下的阿母,如今只有娘娘一人。」
闻淙玩味浅笑,伸展肢体靠坐在椅背上。他四下打量那空荡而冰冷的饮醴宫,目光落在墙壁上挂着的一把长剑之上。
「孤在饮醴宫过了三年,」他缓缓说道,「如今来此……倒颇为怀念……」
「只是当年的饮醴宫何等风光繁华,如今倒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闻淙不由一哂。
「是啊,」沈静修笑着附和,「殿下颇为得意吧……」
「嗯?」闻淙倒是意外地笑起来,「那阿母倒是说说,孤因何得意?」
沈静修的目光落在闻淙腰间那串玛瑙之上,抬手轻点。
「这个,」她缓声道,「三十五颗玛瑙珠。」
「世人皆以三六九为圆满之数,太子殿下因何却佩一串三十五颗玛瑙珠的珠串?如若妾身没记错……殿下幼时,佩的可是三十六颗的圆满之数。」
沈静修说着便放下手,淡然地看向闻淙,已是无悲无喜。
「妾身原先以为……当年乃是殿下生母为了皇后之位,不惜往年幼亲子的饮食中放了朱砂,嫁祸妾身……如今想来,太子殿下当年所佩珠串乃是作驱疫辟邪之用,其中至少有一颗——须得是朱砂宝珠。」
「殿下当年所中朱砂之毒,只怕是太子殿下亲自所为。」
「一枚朱砂,替阿母挣得皇后之名丶为自己夺得太子之位——我若是殿下您,怕是要一生得意。」
闻淙抚掌大笑,赞叹不止:
」
沈后好记性……这般的聪颖灵慧,倒是原原本本地传给娘娘的那个好儿子了——」
沈静修神情骤然一紧,膝上双手攥紧衣裙,喝道:
「我的阿泠——你要将他如何?!」
闻淙的目光落在墙上那把长剑之上,那剑身之上无一粒灰尘,一看便是时常受人擦拭丶乃是此人爱惜之物。
他缓缓起身,背着双手走至那长剑之下。剑身出铭刻细小三字,乃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