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挥手打断李怀德的絮叨,那台弯折机他开装甲车回来的时候,特意扫描了下,它的相关参数,江夏可是比这两个人还要了解,要不然,也不会想着把它送给更急需大型板材加工能力的达利安造船厂了。
说来也是讽刺,那帮人把这重器扔在露天地里风吹雨淋,反而阴差阳错地促进了铸件内应力的自然消除。别看它外壳锈迹斑斑,在江夏的“眼”里,这大家伙更像是锋芒内敛、静待出鞘的宝刀。
现在拆开清理干净,精度比刚出厂时还稳!
倒是李怀德被江夏这么一问,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吭哧了半天,反而说不出句整话了,眼神有些闪烁。
杨佑宁性子急,见李怀德关键时刻掉链子,干脆成了他的“嘴替”,接过话头,噼里啪啦地就把来龙去脉抖搂了出来:“小江,是这么回事!我们前阵子不是按你的要求去清点核对遗留设备账目吗?
找来找去,最后才发现了这家伙!嘿,要不是说灯下黑哪!他们就放在办公楼后面的空地上,我们从它身边过了好几次愣是没发现!”
他边说边比划,情绪激动:“最后还是这老嘎巴豆尿急,来了个不讲卫生。才一泡尿把这大家伙冲了出来!
冲着冲着,他就在机器底座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个用錾子敲出来的花体字母标记,看着像是外文。他当时就嘟囔了一句,‘这标记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杨佑宁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瞥了李怀德一眼,后者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杨佑宁继续道:“我耳朵尖,听见了就追问他。起先他还支支吾吾不想说,我就激他:‘你连你岳父可能会派人来这种要命的事都敢推测,都敢往上报,现在看见个标记倒怕了?
你小子鬼精鬼精的,早就抱紧了小江这条大腿,有他在前头顶着,你还有啥退路好走?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被杨佑宁这么一挤兑,李怀德仿佛也豁出去了,叹了口气,接过话头:““唉……杨厂长这话说的……”
“那也就是推测,谁知道他们真的那么虎……”
见杨佑宁又想来掐自己脖子,李怀德连忙举手投降:“行了,行了。既然话赶到这儿了,我也就实话实说。那个标记……我确实认得。那是我那老岳父,早年他在联盟那边学习养成的习惯,习惯在自己经手的重要物品上,留的一个私人记号,用的是他当时取的俄国名字的缩写。”
李怀德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江夏的神色,才压低声音继续说:“小江,还记得你修好的那台弯折机不?”
“记得呀……挺麻烦的。有帮大聪明还一直挑我的刺,说那玩意简单的很……”
“啊?谁啊?双杠液压外加地坑式加热炉的东西,还简单?”
“不重要,忘了时代不同,观点也不一样。李叔,您继续说……”
“哦哦,好!这台pby-1000很可能就是最开始我岳父联系的那一台……”
“还有,杨二愣子当初找不到老毛子来修,也是我岳父的手笔。”
“哼!我就知道!之前那台老弯折机坏得蹊跷,后来申请维修、申请更新,报告打上去一次次石沉大海,当时我就想过,恐怕也是有人不想让咱们厂顺利恢复这方面的生产能力。这背后的目的……”杨佑宁冷哼一声,斜眼瞟李怀德。
李怀德沉默不语,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卡住设备,阻碍生产,然后再让“自己人”凭借解决关键设备难题的功劳上位,一举掌控工厂。
这是一盘早就布下的棋。
可谁叫天空一声巨响,江夏闪亮登场?
“行了,李叔,你的表现大家都门清,不谈那些了。”江夏摆摆手,掏出一叠综合机械厂最近传来的文件,摆在两人的面前。
忧心厂里生产情况的杨佑宁自然拿起就看。
李怀德却是小心开口:
“小江,你……不怨我?”
“有啥怨的,没您这一出,我指不定还在敲大锤。至于杨叔嘛,他都和您一起唱双簧了,估计也不把这点事放心上。行了,不说了,快看文件吧,看了就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把这个大家伙搬回我们厂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