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指尖抚过陶瓷坯体上蜿蜒的青花纹路,釉泥在暮色里泛着湿润的光泽。
话音未落,工作室里骤然安静,唯有紫砂壶的沸腾声愈发清晰。
蔡成慧握着钢笔的手猛地收紧,金属笔
杆在掌心硌出一道红痕,镜片后的目光慌乱游移,像受惊的鱼群。
李慕天见状,轻轻拍了拍老友僵硬的肩膀:"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蔡主席至今还是孤家寡人。
"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伸手接住飘落在茶案上的木棉花,"
解放前夕,他和未婚妻在码头被生生拆散。
姑娘被家人逼去了海峡对岸,从此音信全无"
蔡成慧突然起身,带翻的木椅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
他望着窗外纷飞的木棉,那些嫣红的花瓣如同记忆里被撕碎的船票,纷纷扬扬落在记忆深处。
三十载春秋,他将自己困在时光的茧里,每日对着泛黄的照片和褪色的信笺,固执地等待着不可能的重逢。
"
这些年,他推掉了多少好姻缘。
"
李慕天的叹息混着茶香飘散,"
谁能想到,今天在这儿"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凌晨,后者正盯着蔡成慧落在笔记本上的木棉花,花瓣边缘的褶皱像极了卓群靓妈转身时蓝布裙的纹路。
暮色漫过满室陶瓷,未完成的漫画稿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
凌晨忽然想起昨夜归家时,看见母亲独自书案上发呆,鬓边的白玉簪随着笔尖轻颤。
那时他只觉得孤单,此刻却希望有双温暖的手能替他抚平母亲眉间的细纹。
"
或许,该让老宅的玉兰树再开一次并蒂花。
"
凌晨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瓷坯的弧度。
窗外的木棉越落越多,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蔡成慧拾起那朵花时,眼底沉寂多年的冰川正悄然裂开一道缝隙,春水漫过荒芜的河床,带来新的生机。
"
又忙得忘了时辰?"
她望着茶案上结壳的茶点,轻声嗔怪。
见众人围坐讨论的热切模样,便踮着脚将保温桶搁在角落画案上,青瓷碗碰撞声轻得像春日落雨。
转身时,蓝布围裙扫过未完成的陶瓷坯体,留下若有若无的当归药香。
"
你们聊,我先走了。
"
她朝众人颔首,鬓发垂落遮住半张脸。
李慕天握着邀请函的手指微微发僵,这位素未谋面的凌夫人周身萦绕着水墨般的气质,竟与他记忆里凌明哲笔下的江南女子重叠。
蔡成慧的钢笔"
啪嗒"
掉在笔记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