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文学

第四章 见了天地却不见自己（第1页）

三个人的第一次聚餐就在可桃浑身尴尬的状况下勉强结束了，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竟然连吃饭这件事都跟别人有差距，但是她的过往的确没有赋予她这样基本的能力，虽然这能力并不基本，但是在可桃的心理觉得，又怨恨了一点自己的背景，她幻想着自己应该是身世高贵的女孩，富足的，被人羡慕的，这样配上姣好的面容，自己才是中心，会被人喜欢。当然这样的想法，她自己是从没有在内心里完整的剖开来看的，只是她的行为总是透露着不甘心，拧巴向上。

欣欣有时候一句不经意的玩笑，或者惊讶都会刺痛可桃；她觉得欣欣是在羞辱自己，或者故意让自己难堪，每每到这样的时刻，她就很怨恨，心绪不宁，但还要强迫自己不能生气，但是20出头的女孩子啊，她哪里知道她的伪装根本只是自欺欺人，她的表情在外人看起来是阴晴不定的，所以欣欣虽然是个内心比较富足且大条的女孩子，但是她也偶尔能感觉的到自己的这位朋友有些时候有心事有秘密，所以后才在某次和付小军单独喝酒的时候，highball喝起来的时候，欣欣不免吐槽道，她其实也不是完全了解可桃，可桃有的时候不好琢磨。她没有表现的那么温顺，但是你又说不出她几时忤逆过大家，你有时候觉得她深不见底，但有的时候又觉得她拒人千里，有时候还会觉得她温暖如春风一直在你身边，可有些时候你又觉得她暗暗的站在你身后，背脊发凉。总之，是个复杂的人。

那个时候的付小军对可桃还是很在意，他会向欣欣时不时打听可桃的近况，但是基于上次可桃的态度，付小军也没有什么近一步的行动。以付小军的条件，身边可以玩耍的女性友人并不缺乏，所以日常也还好，并不是什么受伤的事情，女生的世界，尤其是从未谈过恋爱的大龄女来说，大多都是对恋爱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若他们在自己的原生家庭里并没有得到正确的爱情观教育的话，她们绝大部分的爱情观来自影视文学作品或者观察周围人的婚恋关系。

说来有趣，大部分像小可这样的女孩子她们虽然自己不曾恋爱过，但是因为是看着文学作品想象恋爱的，所以她们观察周围人恋爱时，所用的爱情观评价体系也是基于文学影视作品的，非常偏颇且经常嗤之以鼻。比如欣欣和可桃还有另外两个室友，一个叫家燕，人如其名，小家碧玉，宛如一只小巧的家燕，她虽然也是高分考进这所名校，但是她的人生信条是60分万岁，一切就刚刚好，一入学，她就锁定了隔壁班一个沪E奥迪送来上学的男生；那个男生身高大约和一米六六不穿高跟鞋的家燕，视觉上相差无几，而且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像一颗土豆；如果说谁第一眼就能对一颗土豆一见钟情的话，可桃是不相信的。土豆只有在喜欢吃尖椒土豆丝和薯条的人面前才是唯一的。

深夜宿舍的卧谈时间，可桃也曾问过家燕，怎么会制定计划追求MR。potato（小猪佩奇里的一个动画形象，她们给这位长得酷似土豆的男生取得花名）；家燕开始了她的恋爱教学，家燕说道：“首先沪E的拍照，大概率黄埔的呀，只要不是沪C，基本都能排出乡下的概率；奥迪嘛，旧款的，看样子应该是个公务员还不错的家庭啊”。

可桃听着，仿佛学到了什么很厉害的冷知识，疑问的说：“你这，就是匆匆一瞥，可是把柯南的搜集线索能力都具备了，这是来断案吧，哪里是来择偶的”，虽然口头酸了家燕一句，但内心还是很佩服这个女孩子，她们继续听着家燕的侦探恋爱被调小课堂。

“公务员家庭，还能考得上我们学校，智商跑赢百分之八十的同龄人，这不是完美的结婚对象吗？”

“结婚？”其他三个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你，19岁刚进象牙塔的大好青年女性，你想着结婚？”欣欣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进度震惊了。

“不要那么大惊小怪嘛，你想想看好伐？我们毕业23，就算不考研，顺利去工作，稳定好了25有了伐？25，没房没车，到时候你的资料在人民公园的位置都不会太好的，好不啦；我嘛，上海出生，因为没户口还不是得回到江苏，苏南卷都，拼了命刷题才进来的，难死啦”

家燕顿了顿，接着说“高中吧，我也谈过长的好看的男生，也谈过学校里最被关注的男孩子，高中嘛，学习成绩好的女孩子只要不是外貌太离谱，总归还是学校里金字塔尖的那一类，所以我高中的三年，一直都有换偶像剧一样的男生谈恋爱的，跟帅哥谈恋爱的感觉也就那么回事，跟学校风云人物谈恋爱的感觉，主要是满足虚荣心，这些经历一次就够了。我们这算是不错的大学里，我的主要目标就是找结婚对象。”

“啊！哦”这算是打开了可桃新世界的大门，是她从未思考过的方向，虽然她自持高贵的灵魂有点鄙夷这个想法，但也在某个时刻，觉得家燕所说不无道理。

家燕接着说道“我嘛，还是先把汪同学作为一个课题，毕竟我也没有接触过这类男生，我先认真研究一下他，投其所好，让他爱上我，然后试着相处，就算哦，以后有一天发现真的不适合在一起，那也是一个宝贵的经验，我想再找跟他类似条件的男人就简单多了，也好拿捏些”。

“厉害了”，剩下三个人不由的鼓起掌来。“祝你马到成功，旗开得胜”欣欣打趣道。

可桃听完这些虽然沉默了，内心里，她很羡慕家燕的理性，可是她所受到的教育和约束又不允许她觉得这是对的，她的思想在鄙夷和羡慕间极限拉扯。

后来的可桃也经常听听家燕的恋爱小课堂，慢慢的，她虽然并不能接受家燕所秉承的价值观，但是她很羡慕家燕的坦荡，大部分人可能也抱有这么市侩的想法，但是并不感直言不讳，全盘托出。我们都虚伪，可桃也是。

说回付小军和可桃的拉扯，从可桃和欣欣刚毕业开始，经过四年家燕的爱情观教育，可桃并没有学会直抒胸臆，反而越发的扭捏，因此大学期间遇过几次暧昧的异性，但都无疾而终，对可桃好的，可桃觉得按照家燕的分析法，还不够；有的是可桃自己动心的，可是对方又好似中央空调，对谁都不错，可桃内心里那种要求的非你不可独一无二的情感，又确实不符合。于是就这样晃荡了四年，没有正儿八经的恋爱过。

付小军的出现，和偶尔的嘘寒问暖，在某些时刻，让可桃有过想要近一步冲动。干脆在一起试试，但是那个时间，欣欣也处于单身的状态，所以她一直都按照自己的想法，觉得欣欣和付小军更登对。其实，她只要真诚的去问一句欣欣，你喜欢付小军吗？你们会在一起吗。她就会得到否定的答案。

可是就连这样的一句问话，可桃都不敢，或者说根本没想过去问。她的自卑和敏感已经深入骨髓，她多疑和自以为是的想法已经影响着她所有的决断。

当然，在三个人都是单身初识组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欣欣还是很积极的组织聚会，可桃也都欣然前往，她还是暗戳戳的希望和付小军有接触，至少她内心最希望的是，付小军在接触中，深深的爱上她，以至于不能自拔。主动且猛烈的追求她。她觉得只有这样，欣欣的问题才能解决，虽然事实上，在这段关系里，根本没有欣欣的事儿；可桃似乎觉得只有这样才是矢志不渝可歌可泣的爱情，自己应该拥有一份这样的爱情。

听起来似乎很可笑，很有病。但是这世上人和人思维的差别真的太大了，甚至比人和猪的差别都大；每天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们，揭开她们的想法，你会发现，没有一个你能理解得了。

她们一起去唱过k，可桃的声音很好听，甜淡且平时说话语速比较慢，所以给人比较舒服的感受，但是她是真的活脱脱的一个音痴，五音不全，就没有她能唱下来的任何一支歌，所以他们去唱k的局，就变成了可桃的服务生局，她会记下其他人喜欢唱的歌，甚至都知道他们喜欢的歌演唱的顺序一般是怎么样的，于是她会帮大家都点好歌，而且按照雨露均沾和公平的原则，他还会安排每个人的出场顺序，出场歌曲数量的控制，仿佛一个ktv包厢演唱会的曲目单，她会给大家斟茶倒水，会在玩儿骰子的时候，凑人数，当然也包括喝酒。作为一个西北女子，她的酒量基本在这个局里是无敌的。她用这些ktv里除了唱歌以外的其他忙碌的活动，来掩饰自己不会唱歌的尴尬，也尽量避免自己被cue。

起初大家还会邀请她，她自己拒绝过很多次后，大家也就习惯了，当然私下里，可桃也曾偷偷的想学学唱歌，她想总归找到方法多练习应该能有一首歌拿得出手吧，她寻找了一些声乐课的教学视频，也曾想去报名某个线下的声乐启蒙课，后来碍于价格高，且自己会觉得去上这个课，和谋生的很会唱歌的老师一起，在老师面前唱难听的歌，是非常难为情的。于是她也放弃了这个想法。当然她看过很多的唱歌教学视频，后来发现，她根本看不懂，以及没什么卵用。于是这个新技能get惊艳大家的想法也没有了。她只能继续扮演一个勤劳的ktv包厢小公主的角色。

直到元旦将至，射手座的付小军25岁生日，宴请一大帮朋友们纯K聚会。为了准备付小军的生日派对，可桃足足吃了一个星期的清水煮菜。首先是想当天能瘦出新高度去参加，其次是为了买生日的小礼服，她花掉了小半个月的工资，然后为了买给付小军的生日礼物，虽然只是一对BV的衬衫袖口钉，也花去了她另外小半个月的工资。为了这个生日派对，她在名副其实的吃土。

生日当天，总统套包里，乌泱泱的红男绿女，大家都精心装扮过自己，年轻，但不是青春的味道，纸醉金迷谈不上但是也有点富贵感在里面，每个人都亢奋、激动、美丽、热情。大家进来纷纷和寿星公25岁的付小军拥抱，聊天，用最夸张的肢体和表情，说着最简单的句子。沙发上散落的爱马仕、香奈儿和LV，女孩子从耳环到鞋面的logo在霓虹闪烁的灯光里，闪耀跳动。

可桃并没有那么多名牌，而她又坚决不买山寨，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虚荣，可是她的虚荣心又在不停的扫视着别人的logo。

可桃只有一条ports纯白色的小礼服裙，她只是想着，这件在公司的重要场合也能穿，别浪费。现场其他女孩子就不一样了，她们大都穿着只有夜店和晚宴才能出现的昂贵裙子，连欣欣的那条Valentino都是闪耀的。可桃知道，这就是差距，是她一直想消弭的差距。

进门，付小军看到可桃，依然是满眼的开心，作为寿星，今天她们是可以名正言顺拥抱一下的关系，付小军紧紧抱住可桃，拍拍她的肩膀和上背。那一刻，可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她甚至都想立即马上开口跟付小军表白。告诉他，自己还挺喜欢他的，要不要试着在一起。但是也就感性了一秒，理性再次占据了可桃的大脑，她跟自己说，忍住别发疯，来日方长。今天的场合不适合表白，明天私下，我先跟欣欣表明心意，再去找付小军。

嗯，就这么决定了，可桃暗暗的决定好了自己的行动指南和恋爱步骤，她甚至觉得一切应该会很顺利，顺理成章的，自己要和不错的对象恋爱了。她开心极了，递上了自己的礼物，付小军收下来，并没有打开。可桃是希望他打开的，毕竟这是可桃自己花钱买的BV，它真的很贵，对于可桃来说。她甚至希望这个BV打开的瞬间，能让在场的其他人高看一点自己，自己也是拿得出手奢侈品做礼物的。

付小军并没有打开礼物。他只是眼神真挚的看着可桃对她表达了感谢，与此同时，他还从人群中喊出来一个女孩，拉到可桃和欣欣的面前，略带笑意的说：“这是我女朋友，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