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上门借钱的事没瞒着王氏,沈老爹打着破财消灾的主意,只要能彻底断了亲,两家再没瓜葛,这几百两银子也算花得值。
王氏虽不甘心让老宅再占便宜,但想要那头配合,必然要付出代价,四百两也不算难以接受。想通了之后,倒是盼着老宅的人早日上门把事了了。
第二日中秋佳节,沈记喜点开业半日,把当天要做的花饽饽送出去,沈老爹就准备打烊了。
跟郑婶交代了一句,沈老爹正准备装门板,就见不远处马车上下来个老妇人身影,不待他反应,就听得一阵哭声朝自己而来。
“老二啊,求你救救你大哥吧!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你怎么忍心看着他被人逼死,你三弟也跟着受连累啊!”
沈老太太边走边哭,她素来身体康健,声音可不小,引得街上路人纷纷注目。
沈老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心头涌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娘,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便是!”沈老爹压着怒气,沉声道。
沈老太太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抹着眼泪,好似根本没听见他的话,继续自顾自地哭诉。
“你犯了事,被罚去矿场,气咱们不帮忙。可咱们哪有本事帮?几百上千两的罚银啊,娘实在拿不出来!”
“自打你去了矿场,娘是吃不下睡不好,就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日日给佛祖进香,保佑你和敦儿平安无事。”
“万幸佛祖有灵,你们平安出来了。娘心里别提多高兴。”
“娘知道你心里有气,你兄弟,你娘我都亲自跟你赔了不是,您不领情,还要和咱们断亲。娘不怪你,逢年过节你连个问候都没有,娘也体谅你。”
“你如今发达了,挣大钱了,瞧不上咱们,还逼着要断亲。娘想着,不能让你一时冲动,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这才不肯。我知道,你肯定心里埋怨我。”
“娘知道自己个讨你嫌,平日里也不来碍你的眼,可今天实在是没办法了,你大哥如今还躺在病床上,你三弟低三下气地去找人借钱,娘只能厚着脸皮来找你帮忙。你就看在死去爹的份上,再帮他们这一回。娘知道委屈了你,娘替他们给你跪下,磕头赔罪。”
眼看着沈老太太真的要当众下跪,沈老爹目眦欲裂,大吼了一声:
“娘!”
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如泣血:“你当真要逼死我?”
此刻沈记喜点外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上百人,不用想也知道,今天这幕不用多久就会传遍整个汴城。
要是沈老太太当真给他这个儿子下跪,那他全家以后都会被人唾弃,成为过街老鼠。
沈老太太哪里是来求他,分明是来示威,逼他妥协!
“原来这沈老板先前还犯过事,倒看不出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瞧这老太太哭得,啧,这当儿子的得多狠的心”
“就是,还要断亲,这生恩养恩能说断就断?”
“怪道都说商人重利。眼里只有钱,这一发达了,连亲娘兄弟都不顾了”
人群里传来窃窃议论声,沈老爹闭了闭眼。
到这个份上,他就算拿出银子,这不孝子的名头也抹不去了。
好一招颠倒黑白,流言似虎。
沈老太太擦着眼泪,还要再说什么,就见沈老爹忽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咚咚地朝她猛磕了几个头,抬起身的时候,额头已经沁出了血。血迹顺着他的面颊流下,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