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驾着马车绕着京师跑了一大圈,从东城跑到南城,然后是西城,最后来到了北城北居贤坊报恩寺胡同第二户停下。
早有胡同外守着的闲汉去叫门,片刻后,门子在闲汉们的协助下,打开大门“东家,到地了。”
郑直走出车厢,瞅了眼四周,是大杂院,直接下车进了院子。郑墨没有下车,刘三催动马车,继续朝胡同对面驶去。
郑直一进门,从宣府跟过来充做家丁的田震就凑过来行礼“东家,都清楚了。”
郑直转身进了倒坐房,田震立刻跟着进了屋,待关门后道“据那几个人交代,他们在找娘。说是原本他们瞅上一对小娘子,打算拐出京师卖了,为此特意请来了街面上的啦唬骚扰。那老虔婆就是负责和那对小娘子拉关系,凑近乎的。不过中间出了岔子,老虔婆说遇到了个憨憨,瞅着银钱多还不开眼瞅上她了。第一次给了一锭二十两黄金,第二次……于是那老虔婆就又找了过去,却不想再没出来。他们瞅见那个憨憨家周围都有人,也不敢乱来。直到前几日,那里人去楼空,才坐不住了,就循着那憨憨时常出没的地方找了过来。只晓得那憨憨时常在东四一带出没,故而才跑到了咱家那边。已经找了好几日,都打算罢手了。”
郑直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吐出,心平气和道“问问那个老虔婆的底细,身上有啥明显的印记。”
原本他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的,可好巧不巧,昨个儿跟于昂去盯人的刘三手下,有人认出了其中一个拐子,曾经在臧官儿她们家附近露过脸。郑直这才改变初衷,想要查清楚咋回事。对于臧官儿和苏泊尔他是了解的,怕只怕是拐子盯上了二人,早就派人在她们身边了。郑直之所以亲自来,就是不想让太多人晓得,免得太太有了借口,把手伸进竹园。如今,郑直想打人。
田震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郑直眼睛一眯,他感觉再没有比此刻受到更严重的侮辱了。却又心存侥幸,毕竟这件事说不得是太太动的手脚呢?
“老虔婆姓薛,单名芳草,今年三十六……”很快田震就带回来了详细消息“……腹下三寸有一颗红痣。”说着将一件首饰放到了郑直身旁的桌上“这是他们从一位被拐的官娘子身上抢得,老虔婆喜欢,就留下了。”
郑直瞅了眼首饰,是一支镶金镯子,款式与孙二娘的那支钗相似“把人交给三郎吧。”
镯子可能造假,甚至其他地方太太也能够作假。偏偏可那颗红痣,若是不仔细,根本瞅不见,他都是才发现没几日。
田震应了一声,又退了出去。
郑直拿出烟点上,虽然很没面子,可相比既没面子还丢了里子,目下悬崖勒马才是最稳妥的。有了这个决定,他立刻开始琢磨另一件事,范进到底是谁的人。
按照郑墨讲的,逸闻斋收到的抨击保国公的文章其实是范进写的。偏偏郑墨前一日从张延龄的篾片那里收到的文章,确实涉及到了保国公。这么瞅着,范进应该是张延龄的人,可对方平日却和跟张鹤龄有仇的李梦阳多有来往。况且那日朝会上,范进提出褫夺钟毅所有封号,又是啥意思?
正琢磨,外边传来动静,不多时郑墨在外边叫门之后,走了进来。待关上门后,一丝不苟的行了礼“叔父,侄儿将底稿都拿过来了。”说着将几页纸从怀里掏出,然后送到郑直面前。
郑直接过来,仔细看了起来“墨哥有啥发现?”
“侄儿确实有些发现。”郑墨也不隐瞒“这几张底稿,所有证据确实是那夜侄儿所见,不过,这篇文章,却不是那夜侄儿瞅见的。”
“这前几页字迹确实是范御史的。”郑直皱皱眉头,仔细瞅了瞅后边几页“后边的字迹确实是旁人的。不过,这些罪证原本……你是说,有两伙人向逸闻斋投稿?”
“这是侄儿的妄想。”郑墨没有否认“不过,逸闻斋斋长夏儒为人悭吝,并非做不出来。况且投稿之人要的是把保国公拽出来,只要目的达到自然不会追究。而夏儒要的是报纸销量,要达到目的自然该选文采最好的。”
郑直点点头“有道理。”
倘若排除了张家这个前提,他似乎能够判断出范进是谁的人了。可弘治帝为何左右互搏,又想搞啥呢?
“侄儿已经派人给甄东主送信去了。”郑墨备受鼓舞,继续道“想来一会应该能够查到些逸闻斋当日内情。”
郑直点点头。
“原来如此。”女官看向尉氏“还望太夫人节哀。”
“老身代全家谢过梁姑姑。”坐在一旁的尉氏陪着笑脸“也请梁姑姑将臣下全家心意,告知皇后殿下。”
午后,皇后致祭冯氏的使者来了,是坤宁宫掌印女官梁姑姑。冯氏不得不再次亲自出面,待对方吊唁之后,引着来到了自家的风林火山堂歇息。因为郑直夫妇始终不曾露面,故而梁姑姑才有此一问。好在跟在尉氏跟前的六太太机巧,以郑直旧伤未愈,十七奶奶哀伤过重,搪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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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娘娘素来知晓郑家忠孝。”梁姑姑笑着看向六太太“当初沈尚书选中郑翰林,老娘娘就赞为良配。”
六太太面带笑容颔首赞同,心中腹诽。倒不是与这梁姑姑有抵触,而是抱怨十七奶奶狡猾。为大太太哭丧,这本没有什么,毕竟妯娌一场,冷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关键这迎来送往实在麻烦。她也奇怪,之前有事没事自个就爱和一群妇人凑在一起听东家长李家短,如今却只想着清净些,安逸些。偏偏如今三太太见不得老太太,因为郑虎臣是鳏夫,最该挺身而出的十七奶奶早早躲了,弄得她一整日脚不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