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他痛苦的根源,恐惧失去,恐惧拥有。
周末,习轩慕去心理医生处复诊。
他其实不想出门,诊所在市区,打车过去要半个多小时。最近因为一系列罢工抗议,湾区网约车司机大幅减少,经常加了好几次价都没有人接单。但他的安眠药吃完了,他实在忍受不了每晚睁眼到天亮,脑子里是无边无际的绝望,那种只有把自己消耗到精疲力尽才能入睡的绝望。
上一次复诊,医生因为他的状态不好,给他换了一种睡眠诱导剂,能让他快速入睡。因为是处方药,一周只能开一盒,一盒吃七天。
习轩慕很久没有高质量的睡眠,精神疲惫到极点,心理上非常依赖药物,即便吃完以后会思维迟钝,心悸反胃副作用明显,但于他来说聊胜于无。
明明已经初夏,习轩慕还是穿了长裤和米白色的卫衣,把自己完完全全包裹起来。
他拿了手机、钥匙准备出门。
“要不还是我送你吧,这个时间打车不方便。”商涵启语带犹豫,在玄关拉住习轩慕。
原本计划商涵启开车送他去诊所,结束之后到旁边的药店取药,但项目组一个数据临时出了问题,要商涵启立刻赶去核实。
“不用了,你快走吧,别耽误了。我复诊完就回来。”习轩慕摇摇头,坚持一个人没有问题。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软,半搭着商涵启的胳膊,从袖口处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瘦得让人心惊。
商涵启还是不放心,把他送到楼下,看着他坐上车,又亲自和司机确认了一遍地址。
“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这边忙完过去接你。”商涵启侧着腰,对坐在后座的习轩慕再次嘱咐道。
“嗯,知道了。”习轩慕对他摆了摆手,温顺地回答。
……
心理诊所。
习轩慕填完表格,安静地坐在大厅等前台等叫号。
他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尽量避开旁人的视线,缩在角落里。
这套流程他已经相当熟悉了。
其实这么多年,看了许许多多医生,换过各式各样的药,习轩慕对自己目前的状况大概也有个预估。
身体各机能罢工、对生活丧失兴趣、需要依赖药物,九成概率以上抑郁症复发,并且是比较严重的程度。
久病成良医。
他只是希望这次药的副作用能小一些,让他可以有足够的体力去对抗,不要拖累他人。
抑郁症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明明按医嘱吃药,保持锻炼,努力调节情绪,坚持了那么久,但只要一点波动,一个很小的诱因,有时甚至是没有理由的,抑郁症复发就会再次把患者拖入深渊。
每一天脑子里天人交战,无数次燃起希望,又不停地怀疑人生,在积极与失落间反复纠结,最后只剩下荒芜,空空落落。
抑郁症发作两次以上患者,复发率高达百分之七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