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在屋子里守着,苏妙漪觉得屋内闷得慌,便背靠着梁柱坐在廊檐下的阴影里守着。
夜风寒凉,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素衣,被吹得寒毛耸立,忍不住屈起双膝,双手环着膝头将自己蜷了起来。
下一刻,一件白狐围领的氅袍兜头罩了下来。
江淼出现在她身边,欲言又止地垂眼看她,“你也一整日滴水未进、粒米未沾了,厨房里的下人一直没睡,灶上还热着吃食,我给你端些过来……”
苏妙漪摇头,嗓音有些沙哑,“我用不下……我也有些犯恶心……”
江淼默然片刻,“那样触目惊心的场景,任何人见了都会如此。”
苏妙漪仍是摇头。
不是的,不是因为看见了死人,更不是因为看见了那颗青白的头颅,而是眼睁睁看着一个投错胎的好人被从神坛上撕扯下来,被误解、被唾骂、最后被碾碎,踩进泥泞里……
裘恕这辈子,前十年是尊贵风光的“闫氏嫡孙”
,享受着闫氏门楣的光耀,而后的几十年,都在为这十年的养尊处优付出代价、乞求饶恕。
他分明有豁出一切赎罪的决心,又有那样舍身为国的抱负,可到头来,竟还是落得一个与他祖父如出一辙的下场,身败名裂、千古罪人……
“为什么?”
苏妙漪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她转头看向江淼,想要说很多话,可在喉口打了个转,却只剩下一句“为什么”
,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江淼面露不忍,别开脸,极尽可能地平复心绪,“苏妙漪,我师父说过,人各有命……”
“我不服。”
苏妙漪喃喃道。
“……苏妙漪,你得振作起来。
只有你振作了,才能给伯母带去希望。
她如今只有你了。”
“没有用的……”
苏妙漪低垂着眼,眼睫在脸上投下两片扇形阴影,“今日在城楼下,她看见世叔的第一眼,恐怕就已经存了死志。
江淼,她若真想为世叔殉情,我怕我拦不住她……”
话音未落,丹桂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忽然从屋内传了出来。
“夫人?夫人!”
苏妙漪脸色骤变,蓦地起身,冲进屋内,“怎么了?”
丹桂的声音带着哭腔,“奴婢方才只是在床榻边打了个盹,醒来一睁开眼,夫人竟不见了……”
苏妙漪朝床榻上看去。
果然,空空如也,只剩下被掀开的被褥。
一阵冷风嗖然闯入,她顺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后窗敞开了一半,正随着寒彻骨髓的夜风开开合合,发出撞击的声响。
丹桂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都怪奴婢,奴婢不该打盹!
夫人会不会,会不会想不开要寻短见?”
“多半是从后窗翻出去了……”
江淼转身便要叫下人,“快让下人们都出去找!”
“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