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上海的天际线,像一头被欲望掏空了身体后、陷入了短暂死寂的巨兽,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喘息着。
萧岚的事务所里,烟雾缭绕。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根烟了。
她只知道,当那混合着尼古丁和焦油的辛辣烟雾,像一把最粗糙的、冰冷的锉刀,狠狠地刮擦着她那早已不堪重负的肺时,她的大脑才能从那,无尽的疲惫和几近于崩溃的绝望中,榨出最后一丝清醒。
她的长发,被一根黑色的皮筋,随意地,束在脑后。
几缕早已被冷汗和油渍浸透了的发丝,黏在她那同样因为,连续超过七十二小时没有合眼,而变得毫无血色的脸颊上。
她的目光,像两枚被摁进了,早已生了锈的铁板里的图钉,死死地,钉在面前那块,巨大的软木板上。
那张,从北京警方档案库里,调出来的、充满了“官方”与“敷衍”气息的便签扫描件,被她,用,四颗红色的图钉,钉在了整个软木板的最中央。
【宜宾市,翠屏区,临港新天地,a栋702室,“远方”建材店。】
【高远。】
这个名字,像一个充满了“未知”与“恶意”的黑洞,在她那早已因为过度运转,而濒临宕机的脑海里,疯狂地旋转。
一个,三年前,在北京,离奇失踪的女大学生。
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四川小城的,建材店老板。
这两者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魔鬼的链接?
就在这时。
“嗡……嗡……”
那部被她随手扔在了一堆早已发黄的卷宗上的、廉价的国产手机,突然像一只,垂死的甲虫,发出了一阵充满了“不合时宜”的、嘶哑的震动。
萧岚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
她,最讨厌,在自己思考的时候被打扰。
她,甚至,没有看一眼,来电显示,就用一种,充满了“不耐烦”的、冰冷的语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充满了“紧张”与“恐惧”的、剧烈的喘息声。
然后是一个,年轻的、陌生的、早已被无尽的绝望,彻底淹没了的、充满了哭腔的,男人的声音。
“……请问……”
“……是……是萧岚……萧记者吗?”
萧岚,愣了一下。
“记者”?
这个早已被她亲手埋葬了的、充满了“理想”与“天真”的、可笑的身份。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她了。
“……我姓萧。”她的声音,冰冷,充满了职业性的疏离,“……你是谁?”
“……我……我是……楚天阔……”
电话那头的沉默,持续了足有十几秒。
萧岚甚至能听到,对方那因为极度紧张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和电流里那“滋滋”的、充满了杂质的噪音。
“……楚天阔?”萧岚的记忆,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迅速从早已落满了灰尘的大学同学名录里,找到了这个名字,“……音乐学院的那个……楚天阔?”
“……是……是我。”电话那头,楚天阔的声音,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多了一丝,活过来的气息,“萧岚……学姐……我……我是从,我们学校的校友录上,找到你的联系方式的。上面说……说你现在,在做……私家侦探……”
萧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不喜欢,和过去扯上任何关系。尤其是和“同学”这种,充满了阳光和廉价回忆的生物。
“有事快说。”她的声音,冰冷充满了职业性的疏离。
楚天阔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我……我……我想,寻找一个人,一个名叫‘慕晚音’的女孩……”
“慕晚音?”萧岚的记忆,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瞬间从早已,落满了灰尘的大学同学名录里,找到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