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颔首,“是,青公。”
贺蓬莱笑道:“李郎有器量,对着从前的座主,连一声老师都不肯叫。”
李寒看向青不悔,“臣已自绝青门,青公与臣,分同泾渭。公之恩泽,臣不被蒙;臣之罪孽,毋扰公身。”
“好一个分同泾渭。”贺蓬莱轻轻一哂,“青公座下的好学生。”
李寒还是问:“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贺蓬莱道:“玉升二年,陛下大赦天下,恩允你赴西塞行监军之职。如今齐军败退,却不见你回京述职,反而追随萧镇西据兵在外,形同谋逆,这是无君;青公与你授业有恩,元和十六年你却当廷弹劾,立青公于危地,这是无师;君父师父俱为尔父,你眼中是否有父也无需再论。都说百善孝为先,又言臣以君为纲,你君父背离,又安得立于天地?李郎,陛下想问问你,天地君亲师你一概抛舍脑后,是否还敢妄称正义?”
李寒道:“臣从不敢自称正义。”
贺蓬莱冷笑道:“李郎这是自认叛逆了。”
“对陛下而言,臣的确叛逆。”李寒道,“历朝历代,只有圣上问臣无父无君,未有臣问圣上无子无民。有道是养不教父之过,无父无君之臣子,必有不明不慈之君父。上行下效,如是而已。”
青不悔眉头一动,尚未喝止,李寒已继续说道:“天使方才与我讲,天地君亲师,是要告诉我恭敬温顺之理。但微臣斗胆,敢问旱涝之灾,岂非天意,若顺天地而行,为何有治灾赈济之官吏?夏桀商纣,岂非君父,若顺君父而行,又哪来商汤周武之明君?社稷之本,不在臣民是否顺应,在乎君父贤与不贤。”
贺蓬莱看他,“听君之意,陛下不是贤君。”
李寒道:“贤,也不贤。”
青不悔低喝一声:“妄言!”
贺蓬莱抬手打断,“哦,贤在哪里,不贤何处?莫非李郎也泥于成见,指摘陛下不是须眉之身?”
李寒道:“自古以来,皆称陛下为君父。君者,尊也。父者,矩也,家长率教者也。君父实指地位最高、制定规矩、分明赏罚之人,君父象征权位,而非男女之分。既如此,陛下是男是女,绝非判断贤与不贤的标准。”
贺蓬莱本以为他会讲些谁说女子不如男的老话,听他这番言论不由一怔,又问:“那就要请李郎说道说道了。”
李寒道:“臣先请问天使,镇西将军萧恒领诏受封,是不是陛下之臣?”
贺蓬莱道:“自然。”
“镇西将军退齐军守西塞,是否有功于社稷?”
“这也是自然。”
“诛杀有功之臣,是否贤君?”
贺蓬莱笑道:“李郎说笑,陛下何曾要杀镇西将军?”
李寒道:“那彭苍璧有意刺杀,是他一人所为。”
贺蓬莱道:“确是如此。”
李寒道:“那此事始末,是彭苍璧妄图杀害大将、挑起军中内乱。萧将军将其斩杀,合情合理,相信在陛下眼中,定无罪过。”
贺蓬莱心中一紧,原来他意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