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汉同时抽了刀,捅死了面前几个流民。
那捧碗的小姑娘见状转身就跑,也不过多跑了几步,便被长髯大汉自身后砍了脑袋。
叶承楣抬不起头,他只能看见跌落在自己面前的脑袋。
日出东方,破晓的黎明与那死不瞑目的头颅在他面前交叠,万丈光芒普照着大地,那小姑娘的头就映在那光圈之中,宛如佛陀在世,法相庄严。
可这世间约莫是没有佛陀,亦没有神明的。
他们傻人有傻福,不曾死在魇镇手下,亦不曾死在至邪之物手下。他们自以为已经千帆过尽,是历尽磨难的过来人,可不过几个凡人,一柄长刀,便能眨眼间要了他们的命。
“大哥,他这柄剑瞧着不错,咱们要不要留着?”
“少他妈扯淡,这种世家公子的剑都是有剑铭的,道上都没人敢收,一会儿一起扔到客栈让麻瘸子处理,别给我惹事儿!”
“……好吧,我再瞧瞧这剑柄上的珠宝扣不扣得下来。”
你们怎么敢碰那柄剑?
你们怎配碰那柄剑?
为生是三百年前名匠所成的神兵利器,是我叶家世代温养出的灵物。
是我最好的朋友。
叶承楣的眼前一片昏暗,他看不到为生,也听不见为生的声音。他被扛着走,连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到底是生是死。
为何世事会这般荒唐?
为何人心会这般诡谲?
这些事怎能就这样沉入黑暗,怎能平白合棺定论?
死了那样多的人啊。
我怎能就这样合眼安息?
他沉入了冰冷的深渊之中。瞧不见自己的前尘,亦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黑暗中唯有一丝声音叫他无处可去的魂魄感到熟悉,尽管那声音听起来悲戚、焦躁、愤怒、痛苦,却是此方天地最后能叫他安宁的童音。
“废物!你们两个废物!早知道就我把你们给吃了!”
“该死!该死——剑、剑还在——”
“剑还没断——拘魂锁,你身上还有拘魂锁!”
彦页啊。
叶承楣隐约间似是听见了为生的声音。
可他分不清,他的脑海混沌,此间的一切像是在他面前重演,无边的黑暗将他笼罩,唯有要人瞧见这一切的念头盖住了一切。
彦页啊。
承楣心有不甘,酿成大错,我不能陪着他,此后便有劳你照顾了。
“你闭嘴!你的剑身能在兵匣里养,你的魂魄能在拘魂锁里暂且安息,叶承楣又成了祟,你们哪儿也不用去,魂飞魄散了我也能把你们养回来!”
彦页。
彦宝儿。
此后百种,我已再无力回寰,你受了怎样的委屈,我怕是再不能听了。
只是承楣这个人,心性至纯至善,一点苦难见不得,一点委屈都要死要活,他生前已是不幸,此后哪怕成祟入魔,伤了他人,我依旧盼着他能过得松快。
“他妈的叶承楣又不是我老子,他过得怎样关我屁事!”
他不知天高地厚,总觉得自己是你的爹娘,日日与我说你大了要去当剑修,要长明宗的灵娘摘遍了山间的桃枝赠予你。
今日我魂消道陨,来日宝剑再成的灵,也不再是我了。
“你——”
“此去经年。”那声音略微一顿,带上了些许温和的笑意。
“承楣便有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