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撕裂声、绝望的哭嚎声、金属碰撞的刺耳锐响——瞬间将这片土地化作血肉磨盘。
残肢与尸骸遍布四野,怨鬼般的哀鸣在腥风中萦绕不散,宛若人间地狱。
……而羟军营地最高处的了望台上,一道高大的身影却默然的伫立着。
他梳着游牧民族特有的繁复长辫,腰间一长一短两柄宽刃弯刀在暗夜中泛着幽冷的光。整张脸都隐于阴影之中,唯有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眸,灼灼如幽冥之火,穿透黑暗,牢牢锁死在战场的某处。
“那人是谁?”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身后仆从闻言立即单手抚胸,躬身回应,姿态极其的敬畏,“回少主,此人便是先前在登封城宁死不降、杀上官、焚粮仓后突围而去的南朝将领——徐尽忠。”
“呵……”被称作少主的男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目光再度投向那在万军之中死战不退的巍峨身影,
“原以为南朝尽是无脊软壳的蝼蚁,没想到……竟还有这等硬骨头。”
他顿了顿,语气里染上一丝冰冷的惋惜,“真是可惜了……”
可惜……这徐尽忠,今日注定要葬身于此!
——战局几乎自羟人铁骑冲出的那一刻便骤然逆转。铁蹄如洪流般碾过阵地,羟军步骑合击,步步紧逼。
南朝前军伤亡惨重,血浸荒土,眼看着阵线即将全面崩溃,就要……一败涂地。
“殿下!撤兵吧!”督战的文官们见此面无人色,再也按捺不住,硬着头皮冲到云月笙面前,声音都在发颤,
“此时发令,前军或可保全半数!殿下,快下令啊!”
“万请殿下以大局为重,莫要再逞一时意气!暂退休养,来日方长啊!”
云月笙却恍若未闻,兀自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方才被风吹乱的衣袖,忽然岔开了话题,“诸位可知,本宫今日为何执意要请诸位一同在此督战?”
……几位文官闻言皆是一愣,脸上写满了焦灼与不解——都到这等生死存亡的关头了,云月笙竟还有闲心问这些有的没的?
但他们只得耐着性子应道,“臣等……不知。”
“就是为了看住你们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云月笙目光倏然扫过他们,幽冷如碎冰,
“就是为了防着你们在此惊慌失措,乱发号令,扰我军心,给本宫和徐将军添乱!”
“……”文官们顿时愕然无语,看向云月笙的眼神充满了荒谬与不耐。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就是无知少女在痴妄癫语!云月笙以为自己是谁?盖世英雄吗?
难不成她以为自己只需要弹弹手,就能在这片接连失利了十几年的战场上扭转乾坤,力挽狂澜不成?
——这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本宫未曾读过几本兵书……”云月笙却丝毫不理会他们眼底的质疑与轻蔑,自顾自的转身,望向陡崖之外繁星低垂的夜空,宛若喃喃自语,
“但却曾被人逼着读过一本《三国》。书上说……当年势微的刘皇叔,帐下有位通天晓地的卧龙先生,曾于赤壁……借来一场东风,火烧战船,以此逆转了乾坤……”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散入夜风中。
……
“……那是,什么?”
了望台上,隐于暗处的羟族少主眉头蹙起,微怔的抬头望向天际——只见远天之处,竟有滚滚黄雾如同浊浪般翻涌而来。
那并非是沙暴……而是……
“……滚风草?!”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怎么回事?为何突然会有如此多的滚风草朝这边涌来?
这滚风草算是北境再寻常不过的植被。一到秋冬就会从土地里枯竭而出,枝条蜷作球状,随风翻滚飞扬,将细小的种子撒遍荒漠的每一个角落。
待到来年春风一吹,又是一片新绿蔓延,生生不息。
它不仅繁衍能力很强,且还很干燥易燃,常被牧民拾作柴火,所以无人会对它们多看一眼。
可云月笙自幼长于上京,鲜少踏足北地,因而就连这随处可见的滚风草,在她眼中也带着几分陌生与新趣。
正因这番不同寻常的关注,她早已暗中命人详加查探——何处滚风草最是茂密、如何引火方能燎原,诸般细节,皆已悄然布置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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