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白诺太清楚了。
它有一具不会死的身体,一个完美的伪装。可在这个不死的、完美的躯壳下,却是被摧残到支离破碎的灵魂。
它感到现在的艾泽林也一样,金城汤池的高塔堡垒中,是麻木无助的哀鸣。
所有人都恐惧名为杀戮的怪物,恐惧到根本无人发觉怪物的悲哀。
发狂的时候,怪物会最先把自己锁起来,最先吮食自己的血肉。
怪物身边不曾有人靠近。
怪物便常年与杀戮相伴。
可孤独和冷血真的如人们想得那样吗?
若不是从未有人给过怪物温暖,怪物不孤独、不冷血,怪物还能怎么办呢?
白诺在地狱里徘徊十八年,偶得一缕天光。它便竭力去追、去赶,即使迟了十八年,它还是在无尽深渊里找到了光。
那艾泽林呢?
艾泽林有过一个十八年,他甚至有过一个二十二年。
艾泽林找到光了吗?
白诺撑起无力的身体,嗅着失控的冰冷越行越远,它只想去找艾泽林。
可白诺不会走路,十八年来没人教它怎么行走。
它在肮脏冰冷的地上,在破旧发臭的草席里,在锈迹斑斑的笼子内,在狭小淫香的酒吧房间中……躺了整整十八年。
它的身体被各种各样的人肆意玩弄,它从未有掌控身体的权利。
它就像个漂亮的提线木偶,如果没有那些操控它的细线,它又该怎么做出动作呢?
就连从客房又大又软的床上翻身下来,都是困难的。
等它咬牙控制自己早已软化的骨头,从床上滚到地上时,它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的无力弱小。
脆弱的膝盖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它感受不到痛。它只是奋力撑起自己的身子,向艾泽林离开的方向爬过去。
可是,客房的门是多么的高啊。
那门明明没锁,白诺却怎么都出不去。
它站不起来,它永远够不到遥不可及的门把手。只是这么一扇薄薄的门,就可以残忍地阻挡它的一切。
白诺无助的把耳朵贴在门上,可它什么都听不见。
寂寥到可怕。
余留在客房里的冷香也渐渐消散了,白诺怕得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它追逐的光还好吗?它还能在见到吗?
它好像又坠落到黑暗里了。
等白诺的意识再次恢复时,是它看到了艾泽林。
光的气息微微稳定下来,冰冷的味道趋于以往的平静。
“艾泽林……”白诺叫着。
“嗯。”艾泽林伸出双手,把白诺从床底抱出来,“怎么跑床底下去了?”
白诺立刻躲到他的怀里,把头埋在艾泽林深邃的颈窝里,挂着泪珠的眼睫细细颤抖:“艾泽林,艾泽林……”
艾泽林抱着白诺坐到床上,感到自己的锁骨湿了一片。他心里有些痒,便抬起右手揉着白诺的头:“我就出去了一会儿,怎么哭了?”
白诺听不懂,也不会说,只是一遍遍叫着艾泽林。
“好了,别哭。”艾泽林没有安慰过正在哭泣的人,动作明显僵硬,“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
或许是因为艾泽林的声音很温润好听,白诺才在他怀里慢慢安静下来,不再掉泪珠了。
“很好,白诺很……”
一个“乖”字没说完,艾泽林便突然哑了声。因为他感到白诺在自己的怀里动了动,竟俯身低头在他的左臂上轻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