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沉重,透着满满的失望。
季楠思抿了抿唇,还是没能明白父亲想表达什么。
季梁再度睁眼,直勾勾地望了过来。
“几百年来,我季家儿女保家卫国、匡扶社稷,万事皆以百姓为先。如今临州的百姓们遭遇凌汛,苦不堪言……”
季梁从长凳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女儿。
“季楠思,你从丹阳赶来临州的这一路上,可曾有一瞬间……思虑过受灾百姓们的苦楚?”
季楠思微微仰头,怔愣地看着跟前的父亲,看着他紧紧蹙起的眉,看着他眼底浮漫而出的失望。
她动了动唇,却答不上父亲刚才振聋发聩的诘问。
直到现在季楠思才恍然察觉,别说是在丹阳赶往临州的一路上了,哪怕是在那之前,从她听闻临州遭遇凌汛的消息以来,她似乎从来没有像父亲说的那样,思虑过受灾百姓们的苦楚。
父亲方才还特意问过她有什么想问的,可她还是没能想到这点……难怪父亲现下看起来对她失望至极。
她深知季家祖上代代英烈,自诩是季家的女儿,却在浑然不觉中将季家代代相传的家风祖训抛诸于脑后……若是前世的她,绝不会凉薄如此。
恍惚中,季楠思的耳边浮现出了苏淮卿不久前说过的两句话。
——“但我觉得季叔不会这么做。”
——“思思……你或许对你的父亲,不太了解。”
季楠思这会儿才终于明白了他这两句话的意思。
临州的受灾百姓们尚且才安置好没多久,父亲作为现任临州刺史,又在此前暂时接过了赈灾钦差的职责,这里的百姓们还需要他。
她在这个节骨眼劝父亲离开,就是让父亲抛却所有流离失所、苟延残喘的百姓们,只顾着国公府的安危、只想着如何自保即可。
可父亲又怎会这么做呢?
就连苏淮卿都看出来了这点,她竟全然没有想到。
“我……”季楠思喃喃出声,垂下头不愿再面对父亲失望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肩膀被轻轻拍了拍,她的耳边也传入了一句话。
“你向来是个好孩子,这次兴许只是被国公府眼前的危机给蒙了眼……”季梁顿了顿,又道,“往后处事前,定要多多想起为父方才对你的发问。”
季楠思抿了抿唇,仍旧没有作声。
其实她有点想反驳。
细想之下,季楠思仍旧觉得自己大约没有错。
上辈子在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之后,她孑然一身度过了许多个流离失所的日夜,往事历历在目。
她只不过是不想再重蹈覆辙,将保住自己的家人放在最优先的位置,有错吗?
父亲上辈子也是将仁义为民挂在嘴边,为西丹奉献了大半生,不也没能逃过那种惨痛的结局吗?
既如此,那为何不能自私一点?
想到这,季楠思强行将心中刚刚生起的那份犹疑给扫去。
她定了定心神,咬牙道,“女儿还是认为,您应该尽快动身回丹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