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应之躺在舱内的木板床上,屋子里架了数个取暖的火盆,他身上也盖了厚厚的棉絮,可是却仍旧冷的不能自已,身子都在瑟瑟抖着。
随军的大夫围在床边急的团团转,却是有些束手无策,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是顾深一下跪到了地上:「属下叩见王爷。」
「起吧,」顾深踱步走到床边,径直看向床上躺着的人,男子原本脏污不堪的面庞已经被人清洗干净,那张脸很瘦,颧骨都凸了出来,嘴上布满干裂的痕迹,但饶是如此,也无法掩盖那俊秀的眉眼,一张苍白的面庞上,泛着不不正常的红晕,整一副病入膏肓的虚败模样。
「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他活着。」顾深声音不高,语气却不容置喙。
大夫正要起身,闻言脚下一软,再次跪了下去:「楼大人实在伤的太重,又受了风寒,体温一直无法降下来,现下仅凭一口气吊着命,属下……属下能力有限,还请王爷降罪——」说着脑壳抢地,一声闷响划破静谧的空气。
顾深虽然性情比之从前温和不少,但在众人眼中,老虎再温和也不可能变成猫,这大夫此刻显然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系在了楼应之的身上,这种情况下,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已是彻底没了办法。
顾深眉头微微蹙起,没再多说什么,他一撩衣摆坐到床头的原木凳上,伸手探了探楼应之的额头,刚触上去,手上动作便是一顿。
那里的温度高的不正常,顾深略略估计,当是超过了四十度,这样下去,这人就算有命活着,只怕也烧成了傻子。
「为什么不给他做降温处理?」顾深沉声道。
「降……降温处理?」大夫一脸茫然,根本没听懂顾深的意思。
「……」顾深顿时有些无语,这里的人,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默了一下,顾深开口道,「取一桶冰水和两条布巾过来。」
大夫心中更是不解,这种时候,王爷要冰水做什么,莫非……莫非是要让楼大人淋冰水降温,可这……这怎么可以,这一桶水下去,楼大人只怕要直接断气啊!
「都愣着干什么,本王说的话,很难理解?」
大夫手心捏了把汗,犹豫再三,说道:「王爷,这只怕不妥,楼大人他……」
顾深大体能猜到这人要问什么,只是他可没兴趣和对方解释什么局部降温的原理之类,他板着脸正打算斥责,这时候站在那大夫身后的药童突然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说道:「师父,徒儿这就去打水来。」
大夫听着小徒弟略带紧张的语气,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当下定了定神,嘱咐道:「快去快回,切莫让王爷久等了。」
「是,师父,徒儿记住了。」小药童点了点了头,行礼之后,便转身一溜烟跑了出去,只消片刻,他手里便抱着一个木桶走了进来。
小孩有些吃力的放下木桶,双手拿着布巾递给顾深:「王爷,这是您要的东西。」
「放肆,这怎么能要王爷亲自动手,」那中年大夫见状,低呵了一声,赶忙将布巾接了过去,转头看向顾深,恭声说道,「小孩子不懂规矩,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赎罪,王爷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属下便是。」
顾深不以为意,说道:「将这布巾沾湿了,给楼大人敷在额头上。」
「是。」大夫这回学机灵了,虽然心有顾忌,闻言却是二话不说的照做。
顾深见他动作有模有样,也就不再多说,只是执起楼应之的腕部,为他检查了一番身体,他之前给对方渡进身体的真气已经消散了,顾深又重新渡了一息过去。
习武之人的内力虽有疗伤之效,但那大多同是针对习武之人,像楼应之这样的,反倒起不了什么作用,顾深能做的,不过是用真气为他活血化淤,让他冻伤部位的血液恢复正常流动。
返航路途虽然不甚遥远,但是海面飘有浮冰,行程始终无法加快,走到半途时,海上突起了大风,狂风夹裹着海浪肆意扑打而来,他们又恰巧是逆风而行,简直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许久过去,也没走出多远来。
顾深站在船头望着海面上狂乱的浪花,船身摇晃的厉害,站在甲板上的侍卫需要紧紧抓住扶栏才能不被甩出去,唯有他的身形屹立在那里八风不动,双脚就像钉在了船上一般。
谁也看不出那张静无波澜的面容底下,到底藏着怎样的思绪,顾深在那里站了许久,直到天上开始下雨,他这才转身朝船舱里走去,方行至入口如,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撞进了顾深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