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人,已逃无可逃,也无逃的必要了,就算逃出去,也只是换个地方咽气,是双重意义上的必死之人。
即便如此,贺平春未敢大意,依旧交代得力副手严加看管。
必死之人怀必死之心,以必死之态躺于泥榻上,口中喃喃如同疯言呓语:“她不愧是你的徒弟……”
“但我也不愧是你的师弟吧……”
“此刻真是冷……”赤阳蜷缩得更加窄小,后背躬缩,脊骨突出如一串珠,他昏昏将入梦,分不清今夕何年般,轻声呓语:“……你将衣物给了我,你冷不冷呢?”
“觉得冷吗?”
出了大牢,夜色中,见少微双手抱臂而行,刘岐出声问。
六月底的天,暑气尚未褪尽,怎么也不该觉得冷。
少微摇头否认,但抱着的双臂没有放下。
刘岐见状,心生一无礼之念。
此刻行出大牢不远,等候未去的刘鸣走了过来。
她神情几分浑噩,但依然立即抬手,弯身向花狸深施一礼:“太祝查明了杀害纯儿的真相,使真凶伏法,如此大恩,刘鸣此生铭记……”
少微调匀了呼吸,压制住骨血里透出的寒意,放下抱起的双臂,却是道:“郡主,你不要信他的话。”
刘鸣怔怔然抬起头,对上一双极具说服力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不容置喙地道:“他是杀人的鬼,还妄图推卸罪恶。他的话不要听,你只要记着一件事,他杀了人,他在承担痛楚,他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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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鸣身处浑噩茫然中,情绪忽然被这简洁话语劈开一道出口,她看着眼前的少女,竟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一丝相似的气息,好似无形中走过同一条路,但面前之人俨然是开路者,所以才能为她引路。
下一瞬,不远处的刘岐即看到刘鸣践行了那个他无法付诸行动的无礼之念。
刘鸣含着泪,将少微一把抱住。
少微显得颇为紧绷,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刘岐,眼神惊愕,似在向他求助。
然而刘岐乐见其成,未将她解救,反而露出一个带些促狭的笑,转身离开了。
刘鸣能做的事他做不得,但他还有其它事可以为她去做。
赤阳宁死也不开口,不是结束。赤阳死后,也不是结束。唯有她开口说停下的那一刻,才算真正结束。
她未下令之前,一切都要继续。
九日,八日,七日,六日,五日……
日夜思索、奔找、查探,少微绷成一根紧紧的弓弦,一刻不得放松。
她已接受就此杀了赤阳报仇作为收场,但依旧无比看重心中那个期限,留赤阳活到那一日前夕,亦是因为不愿放弃任何可能。
逼近的期限带来日益剧增的焦灼,少微的话越来越少,动用穴位大法也无法安眠。
沾沾察觉着这汹涌的情绪,也受到影响,开始出现鸟类焦躁拔毛的刻板举动。
继墨狸的头发与小鱼的眉毛相继遭殃之后,此夜家奴躺在榻上,焦躁的小鸟拿长喙一下下拔他近日不曾打理的胡须。
家奴没有表情,一副听天由命之态。
虽说别家的鸟急起来都是拔自己的羽毛,但他家的……大概是随主人吧。
小鸟的主人不在家中,再次夜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