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递给言溯一张传单。上面列了多种病症和相对应的公众可以奉献爱心的方式,还贴了很多小婴儿的照片。
其中一张,可能是那婴儿太漂亮了,照片格外大,一个就占据了半边传单。小婴儿约莫一周岁,亚麻色的蓬蓬小卷发,脸蛋嘟嘟的白得透明,最可爱是一双大大的黑眼睛,乌溜溜的,懵懂又天真,配上它轻轻撅起的小嘴巴,无辜得揪心。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婴儿的眼神让他莫名揪心;只是,它的眼睛那样熟悉,像看进他心里。
“这个婴儿只是长得可爱做宣传吗?还是它也生病了?”
言溯问。
“噢,他患有白血病,先生。”
志愿者礼貌地说,“他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不能通过化疗和药物治好吗?”
“这孩子太小,患的幼年型粒单核细胞白血病……”
“是手术费用不够吗?”
“不,我们有爱心捐款。”
“骨髓造血干细胞库里找不到配型?”
“是,这孩子体内的白细胞抗原很稀有。骨髓库里还没有匹配的爱心配型。”
那志愿者从他的气质谈吐便看出不俗,立刻问,“先生,您愿意……”
“好。”
他回答,不等人问完。
当日,言溯很快去医院捐献骨髓,又很快离开。当然,因为人到了医院,他又习惯性地献了血。
那晚,言溯在朋友家讨论即将准备的手术。有一个陌生的公共电话打进来。
“是s。a。yan先生吗?”
“是。”
“这是堪萨斯74号医院。您今天上午在我们医院捐了骨髓造血干细胞。很幸运,刚好与那个宝宝的匹配。我们非常感谢您的热心。”
“我很荣幸能帮上忙。”
“另外,您也献血了。是稀有的rh阴性ab型?”
“是。”
正因为血型稀有,他才常常去献血,以便关键时候能帮到别人。
“恕我逾越,但,那个孩子也是同样的血型。血型相同已是低概率事件,造血干细胞hla配型也符合。虽然父母与子女多为半相合,但也有极少的情况完全吻合……所以,我冒昧地问,可以得到你的批准,为你们提取dna做比对吗?”
。。。。。。
后来,电话再度打来,
“我刚才咨询了抚育这个孩子的领养机构,负责人说,送这个孩子过来的是他祖母,孩子父母双亡。先生,这孩子已经在领养系统里,等他病好了,会有很多家庭排队等着接这个小天使回家。所以,虽然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但我仍想确认一下,您确定放弃他吗?或者,您确定,没有人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遗弃了您的孩子?”
言溯握着电话,呼吸止了。
似乎,这可以解释他看见那孩子乌黑的眼睛时,理不清的悲哀的情绪。
s。h。yan的确不记得和爸爸言溯的第一次相见,但艾丽卡讲过一次,他就牢牢记住了。时隔很多年,还是那么清晰。
那时,爸爸言溯形容他是“天赐的希望”。
——
言溯把小家伙接回家的那天,正是冬天最冷的时节,山里下了很大的雪。他把小东西裹在风衣里,步履稳稳,进了城堡。艾丽卡和marie买好婴儿用品在家等着。
言溯一步一步缓慢而小心,上到二楼的婴儿房,松开怀抱,低头看婴儿的脸,红扑扑的;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眨盯着他,好奇又天真。
他红红的小嘴巴一咧,竟咯咯笑起来。孩子的笑声,短促、即兴、无忧。
言溯低头看着手心的孩子,良久,嘴角极浅地扬起,温柔,怜爱,心疼,带着太多已经说不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