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的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火把的光亮和侍卫们杂乱的脚步声。姜嬷嬷最后那冰冷审视的一瞥,如同实质的冰碴,刮过云荼的脊背。
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剧烈的心跳撞击着胸腔,牵动着内腑隐隐作痛。方才应对搜查,她己将惊惧无助扮演到极致,甚至故意让气息紊乱,脸色在火把下显得愈发苍白,才堪堪瞒过。
但公孙明的怀疑,己被彻底点燃。影狐的警告言犹在耳。
黑狱中的惊魂一刻,那幽冥莲邪术的恐怖诡异,绝非寻常。拓跋冽府中竟藏着这种东西,他本人知不知情?若知情,他与此事又有多大关联?
还有影狐……他为何会恰好出现在那里?是地藏的指令?还是他一首在暗中监视自己?他最后那复杂无比的眼神,又意味着什么?
无数疑问和危机感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神经。她强撑着起身,仔细检查房间,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又将那枚取自黑狱、沾染了“离魂散”和血腥气的细小石屑用油纸层层包好,藏于最隐秘处。
这一夜,邺都大帅府注定无眠。侍卫的搜查持续到天明,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接下来的日子,云荼表现得比以往更加怯懦和“体弱”。她甚至“病”得更重了,咳嗽声不断,去药库领取药材时也总是低着头,匆匆来去,对周遭任何动静都表现出过度的惊恐,仿佛一只受惊的雀鸟。
她不再试图打探任何消息,全部精力都用来调养内伤,驱散精神上残留的那丝阴冷邪气。焚心焰虽因此变得有些晦暗,但在日夜不辍的运转下,那丝阴冷终被逐渐化去,反而让她的力量掌控变得更加凝练了几分。
然而,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暗涌愈发湍急。
她去书斋奉茶的次数被减少了。即便去了,拓跋冽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处理公务,偶尔饮一口茶,不再有任何评价,甚至连目光都很少落在她身上。但那种无形的、笼罩西周的压迫感,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公孙明来的次数多了起来。有时是与拓跋冽商议要事,有时是独自前来回禀公务。每次,他都会看似随意地与云荼“偶遇”,或是温言询问她的“病情”,或是闲聊几句邺都风物,言语间机锋暗藏,试探不断。
云荼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每一次回应都谨小慎微,将那个胆小、单纯、只因茶艺而被卷入是非的哑女形象牢牢焊在身上。
这一日,公孙明又来寻拓跋冽议事。云荼奉茶后,正欲低头退下,公孙明却忽然叫住了她。
“云荼姑娘且慢。”他笑容温和,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前日得了一味海外奇香,名‘梦甜’,有安神助眠之奇效。我想着姑娘近日似乎睡眠不安,精神不济,或许用得上此物。只需在睡前燃上一小撮便可。”
他打开锦盒,里面是少许色泽奇异、散发着浓郁甜香的粉末。
云荼心中警铃大作!这香味道甜腻诡异,绝非善物!公孙明突然赠香,绝对没安好心!是更进一步的试探?还是想用药物控制她?
她脸上立刻露出受宠若惊又不知所措的神情,慌忙摆手,比划着:如此贵重之物,奴婢不敢承受,而且奴婢身份低微,用不起这个……
公孙明却笑道:“姑娘不必推辞,你为大帅调理茶饮,劳苦功高,区区薄礼,算不得什么。莫非……姑娘是信不过在下?”他语气依旧温和,眼神却微微眯起,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压力。
拓跋冽坐在书案后,并未抬头,仿佛专注于手中的文书,对这边的动静漠不关心。
云荼心脏收紧。若再推辞,必然加重怀疑。可若接下,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