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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的风像刀子,刮过乱葬岗的坟头枯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阿璃蜷在一处半塌的坟茔后,牙齿冻得格格作响。肩头的伤在金疮药的作用下己然止血,但每一次呼吸仍牵扯着撕裂的痛,后背的杖伤更是火辣辣地提醒着她方才的惊险。
边城的轮廓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将军府的喧嚣早己沉寂,但那其中的刀光剑影、冰冷注视、以及谜团重重的追杀与救援,却在她脑中反复上演。
拓跋冽。赫连涛。神秘死士。还有那个递来金疮药、指引生路的黑衣人。
她摊开手掌,那枚小巧的瓷瓶静静躺在掌心,瓶底那个模糊的火焰标记,在稀薄的月光下隐约可见。
燃烧的火焰……
究竟在哪里见过?
记忆如同被搅浑的潭水,模糊不清。十年来的刺客训练要求她绝对冷静,摒弃无用的情感与回忆,只专注于目标和任务。那些属于“阿璃”的、云城卖酒女的过往,早己被刻意深埋,封存在血与火的最底层。
可这个标记,却像一根细针,探入那尘封之地,试图勾起什么。
不是组织的标记。组织用的是隐晦的蛛网纹。
也不是北漠军方的制式。更不是南朝的任何徽记。
那是一种更古老的、带着某种民间意味的图腾……
她闭上眼,努力抗拒着伤口的疼痛和精神的疲惫,将意识沉入那片被血色笼罩的记忆废墟。
火光冲天……哭喊……爹娘温热的血……冰冷的黑色衣料……雪松般的气息……
然后呢?
还有什么?
碎片闪烁。酒肆门口悬挂的褪色酒旗……娘亲梳妆匣上一块小小的、边缘磨滑的铜牌……爹爹宝贝似的收在柜子最深处的一个旧酒坛,坛身上似乎就绘着类似的……
火焰!
她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起来。
是了!爹爹那个从不允许她碰的旧酒坛!暗红色的粗陶坛身,上面用黑色的釉料,绘着一朵跳跃的、形态有些奇特的火焰!爹爹说那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供奉“火神”保佑酿酒顺利,但又不让她细看,总是匆匆收好。
为什么一个北漠边城棺材铺的暗道出口,救她的人留下的药瓶上,会有她家传旧物上相似的标记?
巧合?
绝不可能!
云城阿璃家的“火神”标记,与北漠境内的神秘势力有关?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她的家,她的根,难道从一开始就缠绕着她所不知的秘密?
爹娘憨厚温暖的笑容浮现眼前,与那夜冰冷的屠刀和鲜血形成惨烈的对比。他们只是普通的卖酒人,怎么会……?
头再次剧痛起来,仿佛有铁钳在撬动封闭的颅骨。
她用力捶了捶额头,强迫自己停止深想。现在不是追溯身世的时候活下去,弄清真相,报仇——这才是她唯一的路。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荒野的寒冷更甚。
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将军府的追兵或许不会轻易放弃对城外的搜索,尤其是那些训练有素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