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静静流淌。格物院在叶明“沉潜夯实”的方针指导下,仿佛进入了一种厚积薄发的状态。
外界的流言与窥探并未停歇,但院内众人心无旁骛,专注于手头的技艺精进。
飞梭织机的改良被提上了日程。第一代飞梭虽然效率显着,但依赖熟练工操作,且梭子冲击力大,对机杼和经线的损耗也不小。
叶明召集了织机工匠,提出了新的构想。
“能否将飞梭的滑动轨道做得更平滑,减少摩擦?梭子本身能否用更轻韧的材料制作,比如……处理过的硬皮或者薄木片复合?”
叶明拿着炭笔在纸上勾勒,“还有,击打飞梭的‘弹片’力道能否调节,以适应不同粗细的纱线?”
工匠们围绕这些想法展开了热烈讨论。有人提议在轨道上涂抹蜂蜡减少摩擦,有人尝试用多层油浸过的牛皮压制梭子。
至于调节力道的弹片,则涉及更精细的结构改动,需要反复试验。
叶明并不急于求成,鼓励工匠们大胆尝试,即使失败也是宝贵的经验。
与此同时,那一百本《基础算学启蒙》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虽不汹涌,却持续扩散。
兵部反馈,一些基层尉官在学习了新算法后,核算军饷、清点器械的速度和准确性明显提升,甚至有人开始尝试用简单的几何知识优化营寨布局。
虽然只是个别现象,但已引起了少数务实派将领的注意。
北疆,叶秋也来信提及,他将《算学启蒙》分发给了麾下一些识字的队正和火长。
起初这些粗豪汉子对此不以为意,但在一次分配越冬物资时,一位学过新算法的火长快速准确地核算出了各帐篷应分得的炭火数量,避免了争执和浪费,这才让众人刮目相看。
叶秋在信中写道:“……此等实用之学,于军中大有裨益。望弟若有后续,多寄些许。”
最让叶明感到惊喜的变化来自格物院内部。随着齿轮标准化项目的推进和《算学启蒙》的传播,工匠们不再仅仅是被动执行命令,开始有人主动思考。
一个参与织机改良的年轻工匠,在尝试调节弹片力道时,自发地运用了算学启蒙里关于“比例”的概念,虽然计算还很稚嫩,但这种将理论与实际结合的意识,让叶明和宋应文倍感欣慰。
“格物之精神,正在于此啊!”宋应文捻须感叹,“知其然,更欲知其所以然。三少爷,您开创的,不止是器物之新,更是风气之先!”
叶明深知,这种风气的培养比制造出一两样新奇器物更为重要,也更为艰难。
他决定顺势而为,在格物院内设立一个非正式的“夜课”,由宋应文或他自己,每隔几日便在晚上抽出一个时辰,为有兴趣的工匠讲解一些基础的算学、几何原理,并结合院内的实际项目进行讨论。
消息一出,报名者踊跃,工棚里夜晚也常常亮起灯火。
这一日,叶明正在府中陪母亲李婉清说话,侍女通报,门外有一位自称“林文博”的老者求见,说是宋应文先生的故交。
叶明心中微动,宋应文交友广泛,其中不乏一些醉心学问却不得志的文人。他亲自到前厅迎接。
来人是一位年约六旬、清瘦矍铄的老者,身着洗得发白的儒衫,目光却清澈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