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打断,“若真是冲我来的局,带再多人都不过是送死。若是她……”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软,“我更不愿让她觉得,我还是那个只会用权力护自己的沈砚之。”
夜更深了。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回响。沈砚之披着黑袍,脸覆轻纱,疾驰于月下。沿途荒草萋萋,枯枝横斜,仿佛通向幽冥之路。远处昭宁寺的残垣断壁在夜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头蛰伏巨兽的骨架。
他在山门前勒马停下。
寺门半开,吱呀作响。一阵冷风卷着落叶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檀香味??这味道不对。昭宁寺早已香火断绝,怎会有新燃的檀香?
他缓缓步入大殿。
佛像倾颓,蛛网密布。月光透过破瓦洒下,在地面投出斑驳光影。忽然,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梁柱后转出,白衣胜雪,眉目如画,正是苏婉清。
她比三年前瘦了许多,脸颊凹陷,唇色苍白,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清澈见底,却又深不见底。
“你来了。”她轻声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你没死。”沈砚之盯着她,语气没有质问,只有疲惫。
“我没死。”她点头,“但我宁愿死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绢帛,双手微颤:“这是先帝真正的遗诏。那一夜,你离开寝宫后,皇上又召我进去,亲手将它交给我,说若有一日朝局失控,便交予你。”
沈砚之接过,指尖触到绢帛的刹那,心跳几乎停滞。他迅速展开,目光扫过第一行字,便如遭雷击。
>“朕亲子沈渊(今上),非嫡非长,且体弱多病,难承大统。本当立弟沈澈为储,然虑其年少气盛,恐生内乱,故暂立渊为帝,待其成年后禅位于澈。若渊不肯让位,则由丞相沈砚之依此诏行事,必要时……可废之。”
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晕染,模糊不清,但仅这几句,已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根基。
“这……不可能。”沈砚之喃喃,“先帝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你。”苏婉清直视着他,“先帝知道,只有你,既有能力又有忠心,能守住这份秘密,也能在关键时刻做出选择。他说,天下可以动荡一时,但不能乱一世。所以他宁愿背负‘传位不当’的骂名,也要为你铺这条路。”
沈砚之踉跄后退一步,背靠冰冷石柱。脑海中无数碎片开始拼凑:先帝临终前握着他手时那复杂的眼神;自己出宫后,内侍慌张进出寝殿的身影;还有次日清晨,太后突然下令封锁消息,严禁提及任何关于“遗诏修订”的话题……
原来如此。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被人算计进了这张网。
“那你这些年……为何不早说?”他声音嘶哑。
“因为我被人囚禁了三年。”她苦笑,“就在宫中冷巷,每日灌药,失声失忆。直到一个月前,我才逃出来。而这期间,有人一直在模仿我的笔迹,伪造书信,败坏你的名声。他们想让你众叛亲离,然后……彻底铲除。”
沈砚之猛然想起那些匿名告发信,指控他私通敌国、贪污军饷、甚至意图谋反??原来都是借她的名义写的!
“是谁?”他咬牙问道。
苏婉清摇头:“我不知道全貌。但我听到过一个名字??**萧景珩**。”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脑海。
萧景珩,当朝御史大夫,表面清廉刚正,实则是太后亲侄,近年来屡次弹劾自己,手段狠辣不留余地。若真是他幕后操纵……
“你还记得三年前那场瘟疫吗?”苏婉清继续道,“其实根本没有瘟疫。那是他们用来掩盖我失踪的借口。而我的‘尸体’,是另一个替身。”
沈砚之浑身发冷。这场局,布得何其深远!不仅骗过了天下人,连他也被骗得为她戴孝守灵,沦为笑柄。
“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不怕我杀了你灭口?”他冷冷问。
苏婉清笑了,那笑容凄美而决绝:“如果你要杀我,早在破庙那次就动手了。我知道你不会。因为你从来都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从未掺假。”
沈砚之闭上眼,良久未语。
风穿过破庙,吹动残幡,猎猎作响。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她忽然说。
“你说。”
“拿到真正的玉玺。”她道,“现在的那枚,是仿制品。真正的传国玉玺,藏在太庙地宫最深处。只有找到它,才能证明遗诏的真实性。否则,哪怕你拿着这份诏书站上金殿,也会被斥为伪造,满门抄斩。”
沈砚之睁开眼:“太庙重地,守卫森严,如何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