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怒目,如金刚威。
有的含笑,似已得大解脱,大自在。
可无论他们生前是得道高僧,还是凡夫俗子,现在,他们都只是墙壁上一个个冰冷的装饰。
大殿的正中央没有莲台宝座。
只有一把椅子。
一把瞧着再寻常不过的,用黑铁打就的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很高的人。
他只是坐着,投下的影子,便像一座小山,将他身后那片墙壁上数百尊佛都吞进了更深沉的黑暗里。
他脸上戴着一张面具。
一半哭,一半笑。
哭脸漆黑如墨,笑脸灿烂如金。
赵九的目光,与那张面具,在空中相遇。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在看一张面具。
而是在看一面镜子。
一面能照出人心底最深处,那些连自己都不愿去看的,哭与笑的镜子。
“你来了。”
一个声音响起。
这声音很奇怪,不像是从人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倒像是把这殿里成千上万具干尸临终前最后一口叹息,都收进了一个石磨里,碾碎,再混着空旷死寂的回音,从那张诡异的面具后,一个字,一个字地挤了出来。
赵九很难说见到无常佛时,他是怎样的感情。
他该感激吗?
若没有这个人,他早已是枯骨,杏娃儿也早已是野狗口中的烂肉。
仇恨?
这位无常佛杀了多少人?
逼迫别人杀了多少人?
炼狱的景象,现在还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没有答案。
他只是站着。
像一杆被遗弃在古战场上,早已锈迹斑斑,却依旧不肯倒下的长枪。
“他们都说你很有趣。”
无常佛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一个从烂泥里爬出来的野狗崽子,却长了一颗比谁都更像人的心。”
他顿了顿,面具微微偏转,那张漆黑的哭脸,正对着赵九。
“你觉得,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