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将剪报仔细折好,塞进阿勇工装口袋,"
咱们不仅要学手艺,更要把这份匠心刻进广府饮食街的青砖里。
"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阿勇揽过梁少颜肩头,两人的影子在骑楼墙上叠成剪影。
木门后的药罐咕嘟作响,盲公陈布满老茧的手正揭开锅盖,氤氲热气中,二十三种药材的香气漫过整条老街。
月光顺着骑楼雕花栏杆淌下来时,梁少颜正踮着脚往墙上贴泛黄的剪报。
+x,,a+n?ye?w?u_c¢这个动作她再熟悉不过——曾经在父亲书房整理账本时,也是这样小心翼翼抚平边角翘起的纸张。
不同的是,此刻指尖触碰的不是股票凭证,而是1946年旧报纸上关于泮溪酒家古法冬瓜盅的报道。
阿勇顺着回形木梯走上梁少颜的卧室时,正撞见她眯着眼核对《西关老字号名录》。
昏黄的电灯在她发梢镀了层暖光,书桌上露出账本扉页密密麻麻的字迹:从南信双皮奶的水牛奶配比,到大同酒家宵夜档的秘制卤水配方,连各家名厨的脾气秉性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
你什么时候"
阿勇的话被突然吹来的夜风揉碎。
梁少颜跳下木凳,帆布包里倾泻出十几张手绘地图,每张都用红笔圈着不同的街巷——荔枝湾的艇仔粥摊、十三行的腊味铺、永庆坊的竹升面作坊,像撒在青砖路上的星火。
"
那天你在棚子里说要做广府美食街。
"
她弯腰拾起被吹落的图纸,发梢扫过阿勇手背,"
我就想起父亲常说,做生意要眼观六路。
"
话音未落,阿勇已经看见她虎口处的茧子——那是连日抄写资料被钢笔磨出的痕迹,与曾经握惯翡翠镯子的手判若两人。
梁少颜反复斟酌着给清平路陈阿婆的措辞,笔尖悬在"
愿以三载学徒之礼,传承娥姐粉果技艺"
的墨迹上。
窗外飘来隔壁知青哼唱的粤剧小调,她忽然想起初从插队回到广府时,阿勇与她惠爱酒楼相遇重逢时的情景。
阿勇穿着笔挺的西装,正与几位中学同学相谈甚欢。
昔日那个总爱咧嘴笑的少年,眉眼间已添了几分沉稳与坚毅。
梁少颜站在原地,看着阿勇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什么,同学们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仿佛时光从未流逝,他们还是当年校园里无忧无虑的少年。
阿勇不经意间抬头,目光与梁少颜在空中相撞。
两人都愣住了,阿勇眼中先是惊讶,继而泛起惊喜的光芒。
梁少颜脸颊瞬间染上红晕,慌乱中差点打翻手中的托盘。
她匆匆别开视线,强装镇定地走向另一桌客人,可心跳却如擂鼓般再也无法平息。
梁少颜躲在柜台后,手还微微颤抖。
她想起以前在学校,自己远远见过阿勇和同学们打球的模样,那时她只是个躲在角落默默关注的女孩。
没想到再次相遇,竟是在这酒楼之中,而自己已褪去了学生时代的青涩,为了生活在这里忙碌奔波。
正想着,阿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久不见。”
梁少颜抬起头,阿勇不知何时已站在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嗯,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