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杨公。”荀攸顿了下,整理着仪容,面带微笑着走进来,抬手见礼道。
杨彪这几年养尊处优,神态比在洛阳时好了不少,只是头发梢有些许白发,对于荀攸这个晚辈,当今的右仆射、吏曹尚书,‘颍川党’魁首,大汉朝最有权势的人,杨彪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起身,只是笑呵呵的道:“荀公客气,可有叨扰?”
听到杨彪称呼他为‘荀公’,荀攸眼神微动,有种恍若隔世,沧海桑田之感。
自当今陛下继位以来,屡经大变,可细算下来,也不过六七年时间,六七年前,荀攸还是大将军何进的门客,被举为黄门侍郎。
那时候的荀攸,卑微如蝼蚁,杨彪这等人,是天边的人物,高不可攀,可望不可及。
现在,杨彪居然开口,称呼他为‘荀攸’。
虽然以荀攸现在的官职完全可以‘称公’,但说出口的是杨彪,那是另一回事,完全不同的感觉。
荀攸恍惚了一下,旋即就颇为恭谨的坐到了杨彪的对面,道:“在杨公面前,安敢如此称呼,还请杨彪呼我表字。”
杨彪见荀攸还有一点谦逊,笑呵呵的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如过去一眼,称呼你公达了。”
荀攸没有任何不适,伸手给杨彪倒茶,笑着道:“这就舒服多了。杨公,前不久我听说杨公身体不适,可有大好?”
杨彪摸了下肚子,叹气道:“什么都好,就是管不住嘴,这几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顾着吃了,这不,又胖了五十斤。”
荀攸将茶杯放到杨彪身前,打量着他的大肚子,笑容更多,道:“丞相大度。”
杨彪闻言,胖脸笑呵呵的抖了又抖,道:“肚是大了,丞相不是丞相喽。”
两人笑容满面的打着机锋,相对于从容不迫的杨彪,荀攸则满腹猜疑。
“杨公请。”荀攸双手端起茶杯,借着这个空隙,心里不断推敲杨彪的话。
杨彪一只手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而后道:“公达,你觉得景兴为官如何?”
景兴,王朗的字。
“公正严明,天下称颂。”荀攸脱口而出,不假思索。
谁人不知道,王朗与杨彪算得上是师兄弟。
王朗是杨家的门生,是杨彪留在朝廷里的唯一‘杨党’高官,继承了杨家的衣钵。
杨彪微微点头,摸着肚子道:“那就好那就好。”
荀攸猜不透杨彪的用意,也不想猜来猜去来浪费时间,索性直接点题,道:“王廷尉……杨公的来意是?”
杨彪脸上再次如菊花绽开,哦了一声,道:“是这样,我听说吏曹尚书空缺,我想为景升谋个前程。在位时,前瞻后顾,左右顾忌,不敢徇私,现在……哈哈,公达,见笑见笑了。”
荀攸心中暗惊,故作的面露惊讶,道:“杨公要举荐王廷尉为吏曹尚书?”
荀攸如何不惊,杨彪这个人虽然不得圣心,于‘颍川党’来说是不世大敌,千方百计打击杨家势力,阻止杨彪复出。可一旦杨彪真的有所动作,比如举荐王朗调任吏曹尚书,权衡考虑,宫里多半会给这个面子!
杨彪,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进京?
为什么来找他,而不是去找荀彧或者钟繇,而是来找他?
为什么要举荐王朗为吏曹尚书,杨家与袁家不同,向来低调,尤其是杨彪的性格,不管在位丞相之前,还是之后,笃行‘无为’,怎么去位多年后,反而明晃晃的直言要为‘谋私’了?
荀攸左右猜疑,还是摸不清杨彪的真实用意。
杨彪将荀攸脸上一闪而逝的惊疑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笑呵呵的道:“见笑了。以景兴的能力,还是能胜任的。”
荀攸伸手拿起茶杯,目中沉思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