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霁切实地叹了一口气,放下烫手的茶壶,缓声说:「姨母,您再不过来,茶就要凉了。」
菲奥娜在原地踟蹰片刻,终于在阿碧似激动似鼓励的目光中,走到小厅于白云霁对面落座,坐立不安地捧起他递过来的热茶,小抿了一口便不敢再动。
过程中,不时偷看几眼白云霁的脸,不知是怕他临时变卦还是想看看他最近过得如何。
白云霁微微一笑,对她赎罪般的一切反应照单全收,低垂眼眸看着茶汤中漂浮不动的一根茶叶,口吻随意得就像是问起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母亲的毒,可是您下的?」
「啪咔!」
菲奥娜大惊失色,手中一个不稳茶碗直接打翻在地,茶汤瞬间渗入地毯。
在白云霁平静的目光中,她的面色渐渐煞白,惊慌地挪开视线不敢同他对视,语无伦次道:「我丶我不知道,当年的事是我父亲……不丶对不起……」
「我不确定……我不太能确定……是不是我……」
铺天盖地的羞愧感彻底淹没了她,她低垂着头掩面而泣,几乎崩溃:「呜,我真的没办法确定是不是我!」
「当年……当年依蕾托十分喜欢我做的小点心,我不知道父亲他……不知道他是不是把毒下在里面了。」
她说到这,在沙发上痛苦地蜷缩起单薄的身子,泣不成声地发起抖来。
知道真相后的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是彻夜难眠,晚上关了灯总感觉依蕾托站在黑暗的床脚,正笑盈盈地看着她;而一脸温厚的父亲则时刻在暗中窥视着一切。
在她记忆中的依蕾托永远是那么的单纯和善良,哪怕是悔恨和恐惧都没办法让她的笑容变得可怖。
反而是父亲脸上那看似温柔宠溺的笑容,总是让她不寒而栗。
于是,她日夜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寻找自己曾忽视或视而不见的一切可疑之处,如此日日夜夜后,她获得前所未有地清醒。
往事不可考,但终归有迹可循。
依蕾托和白云霁身上中的一种慢性奇毒,微量服用并无太大危害,一旦长期过量服用便会在不知不觉中化作跗骨剧毒,待到毒发再难拔除。
而当时,希尔家族中能经常接触依蕾托的人,也只有身为依蕾托闺中密友的她了……
「但我是无心的!我虽然……我虽喜欢祈鸣,但我也不曾想过要加害她……她那么美丽丶善良,圣洁得就像是下凡体验生活的天使……我当初是真心想和她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怎么忍心伤害她?这世界上又有谁舍得伤害她?!」
「您父亲忍心。」白云霁轻声打断她,一双无悲无喜的蓝眸清晰地倒映着菲奥娜狼狈不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