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躲在庙里侥幸逃出的姐姐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意外,而是鹤京那些人随手的一盘棋子,我又怎么会如此介怀!」
宋婉的肩被那陷入皮肉的指甲抠的生疼,但她更深的痛意是来自于对宣饮竹隐忍多年,献祭式的震惊与心疼。
落秋湖战事距今也有十几年,这漫长的时间,宣饮竹经历的一切要比她的言语更加残忍血腥。
宋婉伸手紧紧抱住宣饮竹,想要用身躯去分担言语里失去一切的愤恨与后悔。
她问:「是谁,做的棋局?」
宣饮竹将宋婉推开,眼睛冒着深深恨意:「不论是谁,都是鹤京的那些狗东西,为了一己私欲勾搭外贼,我一定会亲手血刃,一点一点碾碎他们的头颅。」
第92章
夜幕低垂,繁星寂静。
山中的风吹不到城内,孤坟谷的魂飘不到鹤京,一切深埋的秘密都被人一点点从故土中挖出来。
梁恒将自己的遭遇一一说给梁逸,父子二人对坐庭院,相看无言。
梁逸喝了口烈酒,冰凉的液体滑过滚烫的喉咙,浇灭陈年燃起的烽烟。
他说起往事:「当年太子与太子妃死于落秋湖战事,你被接回鹤京,一路遭到数十起追杀。那时候我就知道,太子的死,不是意外。」
「回到鹤京,圣君怜你年幼不知事,亲养你在膝下。只是圣君对你越好,你越危险。你儿时表现的聪慧已经成为各位皇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当时朝中就有传言,圣君要越过一众皇子,将皇位传与皇太孙。」
「我作为太子旧部,本就不得新人待见,那年刚好被调到鹤京城外守防,你身边纵有文臣相护,又岂能无忧?」
「所以,在二皇子逼宫那一夜,在一干大臣的掩护下,我就将你从皇宫中带走,领了燕州令,到了这里来。后来求尾虹宗主宣饮竹为你改头换面,养在身边。」
短短的一段话,将数十年光阴掀过,梁恒纵然对往事再如何模糊,也不免心中动容。
他面色如常,修眉凤眼中无有半点憾意,只垂目看着手中盛满星光的酒碗,淡声说:「所以,这便是父亲为我请太师教学缘由。」
「正是,但这也是太子的意思。他在生前便为你择好三师,只可惜最后只有太师吴老还在世。他一辈子只教了两位学生,一位是太子,一位是你。」
梁恒想起师父,自嘲:「师父一生光风霁月,却偏偏留了我这么一个败笔。」
「你如何能这么说?」梁逸闻言怒道:「若不是鹤京那位怕我功高盖主,强意要你回去,吴老又怎会含恨而终?!你走得匆忙,不知道吴老临终前是如何说的!」
「师父,说了什么?」
先生说什么?
他说:「事不求满,但求心明。我为皇太孙取字久熙,因见前路长夜,恐有来者无途,需有人常常引灯,照世间一片光明。」
梁逸揭穿道:「你受先生之教,为君子之道。多年来你暗中护清臣,举才子,资寒门,以为我们这些老狐狸看不见吗?那些被流浪千里的良臣,哪一位不找你托付家人?地方上的糊涂案,哪一件不是你借着寻花问柳的幌子去查明?」
「久熙,你不要因为蒙骗了自己,就以为骗了所有人?你说自己是先生败笔,又为何做那么多事?」说到这,梁逸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心里的傲气,比谁都高。」
是了,纵然梁恒被改过容貌,那俊美非常的眉眼,依旧是照着太子妃的模样画出来的。
同样,梁恒身为天潢贵胄的傲气,并未随苦难与藏拙而消失。
更深处的,凭那一双冷眼,梁恒看透太多,五陵少年的做派不过是衣襟上的点缀,良臣的忠心苦胆也未尝不可是一己私欲。
一切的缘由都可以是假的,棋子在成为棋子时已看清他的处境。
梁恒闻言,终于放下酒水,目色清醒,朗然一笑:「所以,朝中诸位虽有旧臣,但只愿明哲保身,我是他们制衡圣君的棋子,只是少了一点东西,不是吗?」
「圣君雷霆手段,他们各有家室,岂能随意?」
梁逸叹了口气:「东西什么的,不重要了,再者,你也还活着。」
也算对太子尽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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