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千秋、老杨头还有台下寥寥无几的女官、甲士们,放弃了抵抗。
像是自暴自弃,或站或坐在原地。
魏少奇、杜书清那边,亦是如此。
到了大难当头的此刻,朝廷与反贼双方算是彻底的停战了,反正都要一起死,今日大战积累的重重疲倦开始席卷而来,心累身子也乏累。
魏少奇低头又剧烈咳嗽了阵,捂嘴手帕拿开,朝杜书清笑说:
“不管谁干,至少大佛塌了,此行不算愧对炎公。”
杜书清寂静了下,木讷无声的转头,凝望前方那个儒衫青年的修长背影。
老乐师干脆坐在了地上,丝毫不嫌弃脏兮兮的泥土,在膝盖上摆好了一弦琴。
他脸色恬淡,伸手摸了摸独属于南国的湿漉肥沃的类红壤。
老人轻轻点头,像是在说……也算是一种魂归故里吧。
老杨头也席地而坐,先是脱下穿了大半辈子的侩子手蓝袍,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儒经小册子,手指沾沾口水,捻开书页,趁着黑云未完全遮天前的最后些许天光,津津有味阅读起来。
他很喜欢洛阳那位夫子某封回信上的一句话:
朝闻道,夕死可矣。
老来读书,也不迟,死前三刻,更不迟。
场上另一位老人,吴道子,只剩下一半纸片身体,看不清具体脸色。
眯眯眼老人默默转头,似是看向徒儿元怀民。
元怀民正和燕六郎、方家姐妹等人站在高台附近。
小透明般旁观许久,他们就算再蠢,也弄明白了当下局势。
除了依旧固执坚信明府、站在原地抱刀昂首的蓝衣捕头外,方胜男神色有些慌乱,方举袖低头,眼神怅然了会儿,忽然转身,将妹妹一把抱进怀中,方胜男愣了一下,随后,也紧抱姐姐,趴在她肩头,带着点哭腔说:
“阿姐,阿母那句话又说对了。”
鼻子酸楚的方举袖努力平缓下语气,困惑问:“什、什么话?”
“她小时候说的,说不听话往外跑的孩童会被雷劈,姐,娘怎么总说对?”
方举袖:……
燕六郎:……
元怀民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他们,掀开长袍衣摆,快步走上了高台。
从不准点,也不着调的他,来到了浑身颤栗的易千秋身边,与她并肩。
这次不再迟到。
元怀民转头,认真瞧了瞧秋娘,伸出手把她手中攥的沉重刀兵摘下,丢到一旁。
他有些幼稚的撞了撞易千秋的高大肩膀。
易千秋人高马大的,像五大三粗的汉子体型,元怀民反而瘦瘦高高,二人站一起,反倒是元怀民像个活泼“小媳妇”
。
易千秋突然开口:“你不恨我那些私自安排了?”
元怀民想了想,有点羞涩的说:“不快乐,但…蛮幸福。”
易千秋呆住。
高台上站立许久的容真,突然高喊:
“你回来,不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