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纵?」李樵缓缓将那四个字放在舌尖上品了品,似乎觉得味道还不错,当下继续追问道,「怎么个欲擒故纵之法?详细说来听听。」
「就比如,她本想向东去,但你说向东丶她便偏说向西。再比如她本想要这银子,可你一说要给她丶她便又偏不要了。又或者……她本来是欢喜你的,但你越是靠近她便越是远离丶引着你去追。」
有什么东西在少年的眼睛深处被点亮了。
「原来如此。」
然而下一刻,唐慎言又缓缓窝回藤椅中,有些随意地补充道。
「当然,也有可能就是厌倦了。」
少年脸上的神情立刻便冷下来了。
「我们才相处不过三月,怎会厌倦?」
「厌倦这种事,有早有晚,迟早是要来的。」唐慎言越说越来劲,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很容易厌倦的。朋友间会厌倦丶情人间会厌倦丶师徒间会厌倦,就连君臣之间也会厌倦。俗话说得好,这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除非是一家人,有着斩不断的羁绊与血缘,否则早晚有一日会因为厌倦而散了场的。」
少年的眉眼间似结了一层霜,声音也染上一丝寒意。
「我们就是一家人。」
沐浴在阳光下的唐慎言毫无察觉,半阖着眼反问道。
「当真如此吗?那为何她从未私底下叫过你阿弟,谈起她那处魂牵梦绕的院子的时候,也从未说过要将你安排在何处?」
李樵不说话了。
唐慎言见状,又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你家掌柜没明说过,但我老唐又没瞎眼,自然看得出你们不是真的姐弟。既然非亲非故,时候到了肯定是要分道扬镳的。李小哥一个江湖中人,这种事应当早已看开才对。」
「这点道理,倒还不用你来教我。」少年语气一转,声音中有种没来由的笃定,「我若是不能同她做家人,那旁人也不行。」
唐慎言睁开眼,有些奇怪地望向对方。
「旁人怎会不行?你难道不知晓,这男男女女之间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吗?」
婚嫁?嫁谁?嫁给邱家吗?还是那姓丁的?
李樵的神色变了,紧抿的嘴唇透出一种与那张年轻脸庞不相符的凌厉来。
唐慎言迅速从那张脸上捕捉到了什么,面上带上几分了然。
「原来你并不只是想做她的阿弟啊。」
他的话轻飘飘的,却好似一根尖锐之物,瞬间刺破了少年包裹着幽暗内心丶用来粉饰太平充当藉口的那层皮,而他的心思便如昨夜微凉的湖水般从中溢出,在阳光下暴露无遗,将成泛滥之势丶一发而不可收拾。
空气一时安静,许久,李樵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不可以吗?」
唐慎言再次合上眼,捧起一旁那豁了口的茶盏轻抿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