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人还是毫无反应,双眉紧蹙着,像是被困在很深丶很深的梦魇中无法醒来。
她又气又急,手下的动作越发用力,声音中也透出一股咬牙切齿来。
「当初在那苏家船上的时候,我看你蹦躂得不是挺欢的吗?将我一人扔在船上丶一转眼就跑没影了,末了还有闲心看我热闹。早知道你如此不中用,我还带你来这江湖地界做什么?方才在船上你自己硬要跟过来又做什么?!」
她一边痛骂一边按压,手上动作不知何时几乎已变成了捶打。如是往复数次,地上的人终于咳了一声,吐出一口带泥的黑水来。
秦九叶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瞬间脱力瘫在一旁。
李樵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传来。他刚从濒死的边缘被拉回来,意识还有些混沌,但下意识便在四周摸索起来。
秦九叶歪着脑袋看了一眼,瞬间想起当初自己救起对方时丶他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却刀不离手的样子,于是蠕动着伸出手臂,捡起方才被她踢到一旁的断刀递了过去。
「别找了,在这里。」
脸色苍白的少年转过头来,有些失神的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景,下一刻他蓦地伸出手来。
那把刀很沉,她举得已有些手酸,刚要松开手,却觉得手腕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从地上提了起来,接着落入一个湿冷的怀抱中。
他紧紧抱着她,就像溺水之人抱紧最后一根浮木。
秦九叶转了转眼珠,视线先是停在少年那被打湿的鬓角上,随后又缓缓落在自己那只递刀的手上。
她这才发现,他下意识握紧的并非那把生锈的断刀,而是她的手。
她给他递刀,而他抱得却是她。
这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她实在有些精疲力尽,不想再费力气去挣脱,就这么任由他抱着。
少年沉默着,湿透的衣裳贴在他身上,黑乎乎的一团,他的眼睛中也是一片漆黑,同那日从听风堂水缸中站起身来那一刻的神情一样,带着一种空洞和麻木。
过了一会,他终于哑着嗓子开口道。
「我好冷。」
她转了转脖子,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勒碎了。
「你掉到湖里,衣裳都湿透了,当然会冷。」
他似乎缓和了些,终于慢慢松开她,瞥一眼她身上同样狼狈的衣裙,随即垂下头去。
「人我跟丢了,阿姊罚我吧。」
秦九叶没说话,视线在对方的头顶盘旋着。
他做错事时的反应向来都同普通人不太一样。他不会辩解丶不会推脱丶不会解释,他只会认下这件事是自己的罪责,然后请求领罚。
而她从前竟没想过这背后的缘由,只觉得这是一种美好的品德,觉得是自己捡了宝贝,果然居即将拥有一个靠谱的「二掌柜」。
秦九叶收回目光,语气不自觉地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