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渺叹口气,终于开了口。
「时辰尚早,陪我在这城中转转吧。」
他说罢自顾自地拄杖向前而去,壬小寒终于抬起头来,圆脸又恢复了木讷的神情,见状连忙跟上前搀扶住对方。
两人离得近了,壬小寒的目光掠过对方衣襟处那块被扯坏的薄纱,这才想起什么丶开口问道。
「先生不是只院的荷衣,很多年没有在外面做过新衣裳了吗?」
丁渺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半晌后又恢复如常。
「你还记得我同你提起过的那个人吗?我似乎终于寻到她了。多年未能相见,此番意外重逢,自然不能穿得太过随便。」
壬小寒脑袋晃了晃,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这件事。
「先生不是来见那小子的吗?而且丶而且先生怎知,这回遇见的那女子便是你要找的人?事情已过去那么久,你又未曾亲眼见过她……」
「这回不一样,我就是知道。」丁渺握紧手中藜杖,目光望向头顶那片被屋瓦切割得蜿蜒曲折的天空,「就像虫蚁知晓天要打雷下雨,就像秋蝉知晓凛冬即将来临。我说她是她便是,不需要旁的理由。」
男子的声音失了平日里的温和,没什么起伏的音调中多了几分不容撼动的固执,寻常人听了定不会再贸然质疑什么,可那圆脸少年却不为所动,只顾着较真自己担心的那个问题。
「如若这一回先生又认错了人,该怎么办?」
丁渺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他才再次开口,却是在说另一件事了。
「方才在船上你光顾着抱怨麻糖吃完了,我让你去查的事如何了?」
壬小寒挠了挠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如今住在城外西面的丁翁村,在一间不大不小的药堂里帮工。那药堂除了那位秦掌柜和一名伙计外,就只有个老翁会隔三差五落脚。」
丁渺点点头,神色如常道。
「穷苦人家做些小生意,向来没有心思管旁的事。加之地方偏僻,倒是避开了许多江湖眼线。想必也是因为如此,他才懈怠了,竟在一处待了近三月之久。」
「不过……」壬小寒声音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丶又继续说道,「那村中人说起,他其实是那秦家掌柜的远房阿弟,两个多月来,两人一直姐弟相称,处得已像一家人一样……」
壬小寒的话还未说完,突然便被男子出声打断了。
「阿弟?一家人?」丁渺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尖锐讽意,同他平日里温和宽厚的声线全然不同,「不过一把废铁中磨出来的刀,连名字都是偷来的,又哪来的阿姐丶哪来的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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