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和右眼都瞧见了。”秦九叶冷酷陈述完毕,转头望向一旁垂头不语的姜辛儿,“你不用理会他说什么,只需看他做了什么。从琼壶岛到这黄泥湾码头就算顺风顺水也要走上一个多时辰,今早又风大浪大,他若不是来寻你的,便许是在那琼壶岛上摔坏了脑袋,你且过几日带他来果然居寻我,我给他开几副方子,银钱都好说。”
姜辛儿闻言终于抬起头来。
她的眼睛里有些小心掩藏过的失落,但在看到自家少爷那一身狼狈的瞬间便散去了,只剩无尽的懊悔之情。
“是辛儿不好。辛儿做事不力、误了时辰,这才害少爷受苦。请少爷责罚。”
许秋迟没说话,他现下看起来突然沉默许多。
秦九叶见状觉得自己是等不来一个答案了,干脆将小白马牵来,有些费力将脚踏上马镫。
“二位若有苦衷,我不勉强。好在这璃心湖旁的渡口码头我都认得,一一找过去,总能发现些线索的。”
她方才爬上马背,许秋迟的声音便在背后响起。
“离岛的时候,柳管事看到他上了落砂门的船。我在湖面上最后一次望见,船是往石舫方向去了。”
秦九叶手中缰绳瞬间调转方向。
“多谢。”
小白马嘶鸣一声,高高扬起的马蹄落下、踏碎一地朝阳,毫不犹豫地向前奔去。
第178章如果神明听得到
滴答,滴答,滴答。
一夜春雨将荒了一个冬天的山岭洗成柔嫩的新绿色。天刚蒙蒙亮,一切都半隐在雾气中。
远远的,朦胧绿色中走出一道晃动的身影。
那是个身量还未完全长成的少年,背上负了个蓬头垢面的女子,两人都是脏兮兮的,半湿的衣衫上沾满了泥巴和草屑,看着像是从山顶滚下来的两个泥球。
山间小路上是早春特有的泥泞,鞋靴走上一阵便变得又湿又冷,走上一阵就要寻个地方歇一歇、暖暖手脚。
但那少年却始终没有停下。
他已经不停歇地走了一天一夜,甚至不敢寻个地方生起火堆。他拖着两条已经冰冷僵硬的腿,强迫它们带他向前去,离身后的地方越远越好。
终于,他背上的女子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示意他看向远处。
他浑浑噩噩抬起头来,望见了那掩藏在荒草中的山神庙。
山神不知是哪个山神,破庙真的是个破庙,屋顶都塌了一半,山腰上那株开了一半的金茶梅下了花雨,穿过屋顶破洞落进庙里铺满青苔的老石砖上,星星点点的一片。
“去那边。”
女子简短发号施令,少年便一声不吭走到神像前,小心将女子放了下来,对方一屁股坐下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捡起地上那朵飘落的小花,端端正正地别在了发间。
少年沉默地看着她,疲乏掏空了他的身体,而眼前之人种种荒谬的行为也令他感到绝望。
他想着那一直在他们身后追赶的阴影,想着一路走来的每一处失误和可能留下的踪迹,想着方才落水后,他身上唯一的火折也湿透了,今日注定要在潮湿冰冷中度过。
但他背上的女子似乎全然没有想过这些。
她小心摸着头上那朵花,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目光最终落在身后那张积了厚厚一层灰的香案。
香案上摆着些供品,一看便放了有些时日,果子都成了果子干,糕饼也碎成了渣渣,看起来灰突突的一团。
女子倒是全然不在意,眨眼将那供品连锅端下,熟练从中挑出两个还没有完全风干的窝窝头,吹了吹上面的灰,很是慷慨地递了一个给他。
少年盯着那黑乎乎的窝窝头没有动作。
“这是供桌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