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落空,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将方才赶到的陆子参吓了一跳。
垂帐又是一阵扰动,布衣少年不知何时竟已踏入垂帐之后,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桌案后的年轻督护猛地抬眼,右手虎口夹紧、两指微曲,以虎豹下山之势袭向那不速之客的腹肋之间。
他这一招似拳法又似指法,去势凌厉、又准又狠,是没留半点余地的。
方才他虽坐在屋中,院内的动静却一点也没落下,全教他听了个明明白白。他已对这少年的武功路数有了些判断,知晓对方只攻不守、一招一式都霸道刚强,眼下便借力打力,先用烛台虚晃一招,待对方按捺不住、攻到近前之时再伺机出手。早一瞬不行,晚须臾难成,时机可谓把握得恰到好处。
邱陵知道,以对方的功力来说,这一招或许不能重挫对方,但若不避开、多少都得吃些苦头。
强攻之下,但凡有些眼力的武者都会懂得避锋芒、及时止损。可那少年却半分也没有退缩,竟生生受了这一击。
砰地一声闷响,两人都各自退了两步,站定之后四目交汇,又是一番不见血光的交战。
许久,邱陵终于缓缓收了招式,冷声开口道。
“不请自来,不问自取。她便是这样教你的吗?”
李樵不语,紧抿着唇,白皙的脸上仿佛结了一层霜。
就这档口,陆子参已火急火燎地撩开垂帐闯了进来,手中还举着那光秃秃的烛台,明白自己晚了一步,当下急急请罪。
“属下办事不利,还请督护责罚……”
邱陵微微抬起手腕,示意自己的参将不必多说。
陆子参打不过眼前这不起眼的少年。
莫说陆子参,就是现下整个督护府院之中,怕是也找不出一个能将他制服的存在。
那少年显然也知道自己技艺高超,自始至终都没有瞧那追来的陆子参一眼,只盯着邱陵、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我阿姊上午来寻你,落了东西在这,我便替她来取。你那手下听不懂人话,硬是挡在那里,只能得罪了。”
对方说这话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同先前那低眉顺眼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邱陵冷哼,目光似箭一般射出,直对上李樵的双眼。
“这便是你的真面目吗?”
李樵并不理会他,视线放肆在屋内扫过,最终落回门口的地面上。
邱陵留意到对方动作,不由得挑了挑眉。
原来从方才进门开始,对方在意的从头到尾只有那一包糖糕而已。
油纸包着的糖糕歪歪斜斜摊在地上,似乎是被人扔下后便不再有人问津了。
方才与人争斗时都没有翻腾的血液,如今竟有些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李樵盯着那糖糕,缓缓开口道。
“钵钵街老店的糖糕三十八文一斤,这一包少说也有半斤多,便是二三十文钱。”
邱陵缓缓从桌案后绕出。
“你大张旗鼓地闯进来、不惜暴露身手,就是为了同我说这十两糖糕的事?”
“怎么?十两糖糕微不足道、便提不得了?看来你当真不知道,她赚银子是很不容易的,”少年的语气褪去了往日伪装出来的青涩,难掩尖刻和嘲讽,“你以为你收下的只是十两糖糕,对她来说却是几日的口粮、一个月的灯油、半年的针线钱。你不知感恩、将东西扔在地上也就罢了,竟敢让她被人追着跑、最后瘸着腿回去。”
少年语带寒意,可年轻督护神色更冷,显然从未将对方的问责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