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瓷勺递到沈羡亭嘴边,那人呆呆的,偏过一点头去躲。辛晚楼很耐心地跟过去,他却依然不动声色地躲避。她便一点一点地朝他身边凑近,最后忽然一并钻进矮柜里。
沈羡亭满身那种死寂的空茫被她击碎一瞬,他蓦地抬头,还不及有什么动静,辛晚楼却已俯身过来。
柔软的双唇贴过来,清苦的药汤随即也渡入口中。沈羡亭睁大双眼,目光里却只馀下了她。
一个苦涩的吻。
辛晚楼很快便松开他,垂眸浅笑,浅色的眼睛在柜中的黑暗里显得很明亮。
「好了。」
沈羡亭怔怔地看着她,不曾对方才的亲吻有什么反应。那双无悲无喜的黑色眼睛望着她,她却不能从其中照出任何影子。
他看着她,久到她心里发慌。可他最终还是只淡淡地低下头,又盯着自己衣摆上的雀鸟。
辛晚楼眨眨眼,轻摸一下自己湿润的唇。她心里有些怅惘,药的苦涩还留在口中。
*
「非得去朱雀台么?」
秋倚鸣偏过身子,将下巴搁在安长思的颈窝里,随手捞起他落入水中的发尾。
安长思环抱住她,问:
「为何不去?」
「我只是觉得不安,」她缓声道,「去年那次——夺凤凰珠的那一回——我便觉得很蹊跷。」
听闻此话,安长思低低地笑出声来,可笑声在水流声中却不分明。
「那次本就有蹊跷,」他道,「那凤凰珠,是如今的陛下送去的。」
「陛下?!」
秋倚鸣猛地起身,双手扶在安长思肩膀上,隔着水汽同他对视。
「可他为什么……」
安长思捋开秋倚鸣脸上湿发,和煦笑道:
「怪就怪咱们那位陛下当不了好人丶也不愿作坏人。分明恨死沈羡亭了,却又想同先帝卖一个父子情深的人情。于是既不愿杀他丶又不想让他好过,便将他像个物件一样送给了那弃月楼的邝楼主处置。」
「邝萤?他从那时便与陛下同心……」
「非也,」他轻摆食指,「他顺利继任楼主是乘昭华公主的东风,那时他还是公主殿下的人。」
「不过公主终究年幼,斗不过她那太子三哥。陛下怕她成了第二个怀昌公主,便趁她醉心乐理之时收买了邝萤。」
「陛下在朱雀台放出那枚凤凰珠,又将沈羡亭送给他,摆明了便是一个意思——那珠子从一开始就是邝萤的,谁都抢不到。」
池中微烫的热水让秋倚鸣双颊微红,她若有所思地靠坐在池边,肩膀埋在水面下。
「可他……就为了如此一点小事,便要引得整个江湖在朱雀台大打出手,这不是——」
安长思冷笑一声。
「他正恨不得江湖诸人为一颗珠子大打出手。」
「你当官府真乐意同武林共治天下么?」他在水流中朝秋倚鸣走近,坐在她身旁,「若能用一颗珠子便让江湖各派死伤惨重丶官府不用出一份力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
「凤凰珠失了光照便再无效用,而邝萤那家伙当日便将凤凰珠埋到了宇文岱棺材里,让江湖众人无处争抢。虽说此事未成——可陛下迟早有天要收拾江湖各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