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凇凝时火焰,久久呆立。
「你是公主?」
阿望清亮的声音忽然将她从心痛的恍惚间拽了回来,他惊诧地凝望她,却似已不需要她的回答。
阿望将头盔摘下,立时套在闻凇头上:
「公主,速走!」
他骑马冲在最前,带着庆州兵趁夜赶往他前夜所寻隘口,那般场景惨烈而混乱,堪以一句「兵荒马乱」形容。
天色不就便蒙蒙亮了起来,白马鲜
明,马背上是两个姑娘。
阿望的头盔有些太大,随着白马的每一步上下颠簸,其中还满是他那少年人灼热的温度。闻凇在马背上一手环抱前人,另一手扶住那过大的头盔。她那张金枝玉叶的脸沾上那头盔上的尘土,她的命也如那头盔的主人般轻而易举便能失去了。
色然人的羽箭穿云而来——
阿望瞪大双眼,可疼痛却已来不及到来了。死亡前的感受竟只是一种诧异——明明他已遥遥看见那道隘口,可他为何竟再不能将怀中黑火那道引线点燃?
羽箭自他的眉心刺入,穿透颅骨。他自黑马上睁着双眼跌下,诧异地丶茫然地,只听到一个女子尖锐而凄惨的哭叫,却仿佛听见草垛上渺远寂静的陶埙之声。他听了又听,听了又听,方才听出一点曲调——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维以不永怀……维以不永伤……」
*
「那个斥候死了?」
「死……死了。」
小兵拖着阿望死前丢下的黑火回来,立在吕宥马下。
「没用的东西……」吕宥骂着,以长枪一指小兵,「你叫什么?」
小兵惶恐跪下:「属下李康。」
「李康……」吕宥轻念,便道,「那便由你炸拿落隼隘去,本将记下你的名字了,定不会亏待你家里人——」
「将……将军——」
闻凇坐于马上,眼看阿望被一箭射穿脑袋丶又眼看那名叫李康的小兵抱着黑火瑟瑟发抖地往马上去,便不由自主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头盔。
阿望若没将头盔给她,如今便不会……
李康便不会……
辛晚楼因她许久的沉默而觉出异样,眼神锐利地朝她看来,说道:
「你要干嘛?莫要妄动——」
闻凇已从马背上跳下来,飞速地冲至李康身旁抢过那黑火。
她将头盔摘下,将黑火藏在头盔之内,立时便用火折将那极长的引线点燃。她将手中之物双手高举,朝前方关隘色然兵高声喊道:
「吾乃大靖公主昭华,今卸甲出降,还望色然将士饶我庆州百姓——」
色然兵手中弯弓齐齐指向她并不高大的身躯,羽箭未发,但箭在弦上。
闻凇听见头顶引线燃烧簌簌作响,心里却忽然不再惧怕。黑火没炸死她,便算她将功补过;黑火炸死她,便算她以命相偿。
她将那头盔抱在怀中,缓慢地丶迎着色然兵的锐利的羽箭走过去。
「吾已卸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