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一笑,将珠链放下。
「等你搬到我那儿去,只怕你这些小东西得挪三天三夜。」
诃息刚在床上坐下,闻言惊诧道:
「我为什么要搬到你那儿去?」
闻淙听了也很讶异,说道:
「我们成亲后,你不就要搬去重华殿吗?」
诃息想起来,脸上立时红了。如她桌上的朱砂口脂一样。
闻淙将口脂拿起来,指腹轻轻在其上上打转,朱红的色彩留在指尖。
「不过也不急——我小叔父刚刚过世,照例孤一年内办不得婚仪。此事真是越拖越久……」
他目光微寒,不过寒光转瞬即逝。闻淙自桌上捏起一张纸,其上满是诃息大大小小的汉字。宫里给她和赫舒请了先生,每日花几个时辰学汉话读写,这是她的功课。
闻淙捏着那张纸,皱眉看了许久也未看明白,正要相问,诃息便已红着脸上前,相当野蛮地将宣纸转个方向,拍在闻淙面前。
「你看反了!」她赧怒道。
那一整张都是「淙」字,闻淙这才看明白。
闻淙哑然失笑,指尖一松,红色的口脂便将他的指印留在白宣一角,闲章一般。
「笑我什么……你笨死了……」诃息嗔怪道,飞快地从他手里抢过那张纸,匆忙塞在桌下。
「我在笑——我真想今日就同你成亲。」
闻淙捏住诃息的下巴,指腹上的口脂印在她下巴上,如同一轮自她脸上升起的小小红日。
诃息摸摸下巴,指尖轻触,却怕把那红印抹花。她缓声道:
「殿下,你知不知道……在我们色然,女子成亲时,要在脸上四方绘四个红点。那便是将在我此后一生中归于四季的四个太阳……」
她身上已尽是中原衣物,发中也尽是中原饰物。她浑身上下已失了色然人的影子,仿佛一尊瓷塑的汉家贵女,唯独脸上一抹红印如同草原上生起的红日,在莹润的薄胎瓷里透出鲜红的光亮。
闻淙没有说话,只柔情地注视着她,盈盈的笑眼里盛满秋水。诃息还想问什么,闻淙却已将指尖按在她脸颊两侧,最后又点在额心。
「我去色然接你的路上,就已知道了。」
闻淙轻道。
*
殿下在大公主殿里呆了一夜,乔柯便也在殿外苦守一夜。等到第二日天明,闻淙终于从诃息寝殿出来,看见阶下苦等的乔柯,才如梦初醒,问道:
「你昨日有什么事想对孤说么?倒是忘了问你。」
乔柯大喜过望,憋了一日的话终于能说出来。
「殿下,襄王府昨天来的消息,说襄王殿下昨日自己回去了。」
「回去了?」闻淙惊讶问,正抬手让石嬷嬷帮他穿上外裳,「手脚还齐全吗?绑了他的人没勒索什么东西?」
「没有啊,好端端一个人呢,」乔柯答道,「问他什么都不说,只说是自己心烦独自跑出去散心。可这话……谁会信啊。」
「他如今在哪儿?」
「宫里,」乔柯又说,「陛下生气了,罚他在太和殿里跪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