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清理结束,夜幕低垂,篝火映红了半边天幕。
黑水岭一役大获全胜,玄武军归营那一刻,连向来沉稳的老兵也忍不住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沈靖州没有拦着他们——即便大胜而归,战场上也是九死一生,能活着回来,理应畅饮痛快一次。
军中搭起了简易的篝火,十几堆火光照得四野通明。
兵士们卸下甲胄,围着篝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笑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将这漫长黑夜用欢呼震碎。
香气四溢,酒肉滚烫,人声鼎沸。
许多新兵还带着血迹,连手上的伤都顾不上包扎,抱着肉排就啃,吃得满脸油光。
“来!再干一碗!”
“老子今天可是斩了三十个南羌人,哈哈哈哈!”
“三十个?少吹牛了,三个还差不多……”
“咳咳……轻点!别拍我肩膀,疼死了!”
军士之间,丝毫不避讳粗犷直爽的话语,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但即便如此,没人真的喝醉。
哪怕再如何高兴,他们也知道,大敌未灭,京城仍在危局之中。
一旦战鼓再响,每个人都得提刀再战,无人能侥幸躲过。
沈靖州负手而立,静静地站在营帐前,望着这片喧闹而炽热的光影。
篝火映在他的眼底,这情景,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
那时,他刚从北疆归来,又被文官陷害,心灰意冷回到营中,而旧部们围着他,大碗饮酒,大块吃肉,叫嚷着要为将军出头。
那时的他们,也曾这般朝气蓬勃,笑声爽朗。
只是……
许多面孔,早已不在了。
如今站在篝火旁的人,许多是新的兵士,新鲜的血肉,新的战友。而真正跟随他从北疆而来的,早已寥寥无几。
沈靖州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佩刀。
肩上的披风随风轻卷,衬得他孤傲清冷,仿佛与这人声鼎沸的场面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帷幕。
众人沉醉于胜利的喜悦,对沈靖州的信任也是愈发浓烈,唯独他本人,心底有着难以言喻的落寞。
军士们有资格享受他们拼搏换来的胜利。
这一夜的篝火与酒肉,是他们用血汗赢来的短暂喘息,是活着的人对死去兄弟最质朴的缅怀。
而沈靖州作为将军,却不能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