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穿着那身明显大了一号的湖绸衣裳,肚子因在杜府胡吃海塞而撑得滚圆。
此刻正靠在车厢壁上,随着马车摇晃打着瞌睡,嘴角还挂着一丝油渍和满足的微笑。
狗娃现在才知道,原来上路是真的上路,不是上黄泉路。
还有。。。。。。原来水盆羊肉真的如粪蛋儿所说,好吃到抽耳光都舍不得放手。
杜辅机哪有心思管这懵懂孩童,他的全部心神都系于即将到来的会面上。
越是接近小高庄,他心中的弦就绷得越紧,就连窗外熟悉的城郊景色,此刻都仿佛蒙上了一层肃杀之气。
忽然,他敏锐地注意到,道路两旁的林子里似有不同寻常的动静。
树影晃动间,隐约有金属寒光一闪而逝,惊起几只飞鸟,扑棱着翅膀仓皇飞远,却听不到任何人声马嘶。
看到这一幕,杜辅机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那支传说中战无不胜、横扫北地的奉军精锐,已经悄无声息地控制了这片区域。
陛下亲至,身边的军队不会太少,长安城这帮酒囊饭袋只知道内斗,这么多人摸过来了都没发觉!
想起奉军的传闻,杜辅机不由得心底阵阵发寒。
他毫不怀疑,那位年轻帝王若是想要借机铲除自己,此刻自己早已被乱箭射成了马蜂窝,马车外的那些私兵护院完全无用。
好在,奉军只是藏在树林之中,并没有其他动作。
等到马车终于驶入小高庄村口时,杜辅机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村中景象还算宁静,但在目光所及之处,随处可见一名名身披玄甲、外罩暗红色战袍的甲士。
他们如同雕塑般伫立在屋角之上、矮墙之后,身姿挺拔,眼神锐利。
当马车驶入村口的瞬间,无数目光冰冷地射来。
更让杜辅机头皮发麻的是,几乎每一名奉军军士手中,都握着一杆泛着金属光泽的圆筒。
火枪!
再看那修长的枪管、复杂的机括,远非大庆军中那些粗糙的火铳可比。
杜辅机是见过世面的人,深知奉军火器之利冠绝天下。
火药这东西是从奉国流传出去的,虽然庆帝也大力发展火器,并为此建立了火药司,但在技术上完全不能和奉军比拟。
而庆帝似乎并不在意,任由奉军的火器技术遥遥领先于大庆。
现在想来,或许那时候的庆帝就已经为今天做准备了,为的就是让奉军更容易打回帝都!
如今的帝都庆军之中,恐怕十人中都难有一杆像样的火器。
而在这里,竟是人人手持如此精良的火器!
杜辅机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沁出冷汗,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新君之畏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马车最终在高员外的宅院门口停下。
杜辅机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悸。
待亲随打开车门,他迈步下车时,竟发现自己的双腿有些发僵,有些不听使唤。
“杜老爷,到了。”
还是狗娃睡眼惺忪地提醒了他一句,杜辅机这才回过神来,整了整衣冠,努力让自己的神色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