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瑶施施然起身,揣度道,“议亲固然重要,若我想搅黄这门亲事,许会在绾儿和向公子成亲那日,掳走一人。既失了面子,又完不成仪典,这桩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婚姻大事,尚无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掳走新郎和新娘。”李时安不禁莞尔,随即又顺过她的话茬,“不过元瑶所言也非全无道理。若想搅黄这门亲事,我倒觉得会在纳吉这一环上动些手脚。”
这三书六礼中,男女若缔结婚姻,须得两家互报婚书,在官府落了印。这聘书和礼书一过,这门亲事就算是成了大半。而纳吉时,双方若无相冲相克的征象,婚事算初步议定,后续不过是水到渠成。故此,纳吉之礼是否能成,也可谓重中之重。
林尽染淡然一笑,“无论如何,我也该去见上一面。今日既已邀崔伯伯和杨姑娘过府一叙,你们就只管照常筹备席面。”
二女欣然应下。
正值林尽染出门,恰逢在外打听的小厮匆忙赶回府,大口喘着粗气回禀,“公···公子,命小人打听的那学子找到了,就在平康坊!”
林尽染不由地惊诧道,“是在安乐居?”
“是。小人打听到向公子身无分文,竟在安乐居···狎···狎妓。”小厮嘟嘟囔囔地回道。
今日的席面本是特意为向公子和杨姑娘准备的,不承想竟闹出这等戏码。
诚然,若放在寻常,男子狎妓也算不得要事。更何况向成林正值青壮,倘若能留下几篇华章,尚能为人称道一声‘风流才子’。可现下偏偏是议亲的重要日子,此刻狎妓,且无银钱结账,传扬出去怕是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林尽染命人牵来快马,径直往平康坊策驰。
安乐居门前有一衣衫不整的学子蜷伏在地,双手紧紧抱住头颅,透过双臂之间的缝隙,隐隐绰绰地瞧见他的面颊已被揍的乌青。身边围着半圈小厮,骂骂咧咧道,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放肆!不过是个刚刚登榜的穷酸学生,竟也敢来安乐居蹭食。我呸,什么玩意!”
其余小厮也忙活着四处招呼人围观,又架着向成林站起身来。
见其羞愧难当地垂着脑袋,使劲抓住他的下颌也不能令他抬首,索性抓住他凌乱的头发向后猛揪,迫使他露出狰狞的面容。
“向公子!听说你不日将与香水铺的杨姑娘定亲,如今这副模样,怕也是无地自容吧!”
向成林直至此刻,大脑仍是一团浆糊,昨日只记得挨了一闷棍,迷迷糊糊间不知被送往何处,又被迫饮下许多酒······再后来,已然出现在安乐居的门前。
头皮上传来的阵阵剧痛,令他的神识不禁清明几分。这分明是刻意构陷!
然,望着茫茫无尽、数不完的看客围观,受尽千夫指点。这番景象若是让崔先生、林御史,还有那杨姑娘亲见,又该是如何的悲凉!
他竭力忍受头皮撕扯的刺痛,勉力控制舌尖向外延伸,脖颈上的青筋已是根根分明,俨然是有咬舌自尽的打算。
“啪!”
小厮见状,顿时反手一巴掌甩了过去,清脆的响音几是要盖过人群的议论声。
迅雷不及之间,又不知从哪儿扯来块破布,直直地塞进他的嘴里,未免他真会寻死。
不远处稳稳地停驻一辆车驾,透过窄窄的侧窗不住地张望着安乐居门前的动静。
“殿下,此举怕是会得罪林御史。”
林明礼放下侧帘,面露忧色,语音中充斥着不忍。是因三皇子称有一出好戏上演,不承想竟是这般羞辱。
“吾又未害他性命。若是不堪受辱,自寻短见,要怪也只能怪他命不好。”
三皇子自认为林尽染还不至于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学子打上他的府门。毕竟只是受点折辱,他若能早些识趣地放弃与杨湜绾议亲,也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眼见林明礼怔怔出神,三皇子忽然开口道,“明礼,吾有句话不吐不快。”
“哦,三皇子尽管直言。”
“今日这番举措,即便向成林未能羞愧得无地自容,料想杨姑娘也不愿与这般品行低劣的男子议亲。吾答应你的事,算已兑现承诺,至于你该如何与杨姑娘永结秦晋,吾可爱莫能助。你答应吾的······”
“殿下请宽心,明礼省的。”
三皇子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笑言道,“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