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庆之挠头。
按理作为重臣……按照李恬的说法,行走坐卧都该有个体面的模样,可夫君看着依旧如往日一般。
蒋庆之笑着反唇相讥,“那是小人得志,装模作样。”
但他知晓,随着权力的光环笼罩自己的时日越长,他会离普通人越来越远。
这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事儿。
但他极力想延长这个时间。
他近乎于贪婪的感受着普通人的味儿。
烟火气,情义……
这一切都能慰藉他。
蒋庆之点燃药烟,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酒壶。
灌一口酒,叹口气,抽一口药烟。
他想到了严嵩。
在北上之前,夏言曾单独和他谈话,暗示若是有机会,不妨给严嵩下个套。
——此战若是能令俺答无功而返,庆之你必将声名大噪,陛下顺势把你推出去,作为朝堂一方。
夏言从制衡的角度分析了局势:战事千变万化,坑严嵩的机会多不胜数。别手软,坑他一把。回京后,你借势而上,便能成功在朝堂立足。
这还是权力之道。
蒋庆之却婉拒。
他只用了一句话回复夏言:这是国战!
蒋庆之捂额,“这事儿换了张居正,哪怕是徐渭,也会毫不犹豫的给老严挖个大坑,唯有我……”
这是我的底线!
可作为新政执政者,最不需要的便是底线。
不,需要,但底线是什么?
是新政!
为了新政成功,可不择手段。
宋仁宗不是不够狠,而是力有未逮。所以庆历新政失败。
王安石够狠,但保守派的力量太过强大,变法失败。
能执掌变法的,无一不是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之辈。
“我就是个异类。”
蒋庆之想到了道爷。
“徐渭他们都看出来了,道爷想来早就有数了。却不说。”蒋庆之叹道:“他在等什么?”
……
永寿宫。
“庆之在作甚?”嘉靖帝问。
“长威伯据说在闭关。”芮景贤说道。
“这是自省?能让他如此的,也只有夏言老儿。”嘉靖帝负手出神看着殿外,“执掌新政而心慈手软,这是误人误己,误国。朕一直不说,不是不忍,而是……许多事,提醒了实则无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黄锦小心翼翼的道:“陛下,长威伯其实……他筑京观……够狠了。”
芮景贤嗤笑,然后掩口作惶恐状,见道爷并未怪责,这才笑道:“黄太监有所不知,长威伯曾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咱看来,他的心狠手辣是对外,而非对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