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所见皆是尸体——北岳人的尸体,往日繁华不再,硝磺之气蔓延在都城上空。跟随喻勉而来的周军气氛沉闷地清理着战场,喻勉继续往前奔驰着,直到看到一个单薄的人影。
残阳如血,馀晖镀在季随舟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有些缥缈,似乎要随着落日消失一般。
季随舟背上背着一具尸体,他行尸走肉般地前行着,喻勉看不清他的表情,便唤了一声:「季小九。」
闻声,季随舟缓缓抬头,他脸上血迹未干,神色空洞又茫然,待看清来人之后,他眸光微闪,微微启唇,欲言又止地望着喻勉,整个人仿佛要碎掉一般。
喻勉下马,大步走向季随舟,他心绪复杂地望着季随舟,「殿下…还好吗?」
这显然是句废话。
季随舟低声喃喃道:「我没守好东门…是我没收好东门…」
喻勉喉结滚动,嗓子有些干涩,「……」
「我原是要死守东门的,可我的头太疼了,我疼晕过去…再次醒来时,他们都死了…」季随舟语无伦次地说:「还有一个,晋二没死…晋二哭着求我救他,我答应了,我说好…我就将他背出来了…」
喻勉看向季随舟背上世家装扮的少年,想来是季随舟的旧友,「殿下。」喻勉嗓音低沉:「晋二公子已经断气了…」
季随舟身子一僵,他摸着身前冰冷的手,泪水从脸上滑落,「我想救他的…」
在季随舟身上,喻勉仿佛看到了曾经麻木低沉的自己,绝望失意的左明非,还有含恨而终的白鸣岐。
「殿下,此处不易久留,先随我回军营。」喻勉拉住季随舟的胳膊。
季随舟执拗地站着,他望着不远处的大周骑兵,几近惨澹地笑了声,低声喃喃:「我回不去了啊。」
喻勉皱眉回首,他望着季随舟毫无生气的脸,后知后觉到,延光帝的所作所为,季随舟如何会不懂?他启唇:「你知道是陛下…」
「嘘。」季随舟竖起满是伤痕的食指,有气无力地笑了下:「喻大人,有些事情说不得。」
「你猜出来了?」喻勉心有预感。
「只是猜测…也只能是猜测。」季随舟仰脸望着乌压压的天际,声音哽咽道:「若是猜测成真,那我这一生…不就太可笑了吗?」
父不父,兄不兄,子不子。他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
季随舟痛哭出声,他扑通跪地,身后的尸体也摔落在地,庆幸的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可是怎么会…父皇他待我那样好,皇兄他看着我长大…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又怎能否认那些过往…」
季随舟双手紧紧抱着头,一边摇头一边否认:「所以,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守好东城,只能是我…」
训练有素的骑兵接憧而至,喻勉通往留意到了以胡将军为首的周军,他目光一凛,挡在季随舟身前,淡淡道:「胡将军,你不去忙着打扫战场,来此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