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洛伊斯在花园宣布订婚时,凯尔斯看着那个将她拥在怀中亲吻的男人,对其能否带给她终生幸福充满了怀疑。
那夜凯尔斯问洛伊斯,如何能够确定那个人可以与她共度一生。
你现在问我一辈子的事,我也找不到确定的答案。只是,在此时此刻,他是我想要确定一生的人。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失落与别扭,洛伊斯伸手放在他耳边,手指勾缠着他微卷的黑发,眼神温柔的注视着他,那是他有生以来最眷恋的目光。
无论我今后会与谁结婚生子,你都是唯一陪我长大变老的那个人。我亲爱的弟弟。
突如其来的雨声与人群嘈乱将凯尔斯抽离回忆。犹豫良久,他还是离开了公寓大厅。
雨飘进了室内。洛伊斯关窗时,看到凯尔斯在雨幕中穿过马路,经过垃圾箱时往里扔了什么。
她抓着窗帘的手一紧,从胸口涌出的情绪让她想喊住他,可是到了口中又噎住,最终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我只是担心他淋湿感冒。毕竟,他是我弟弟。洛伊斯自言自语的为堵在心间的情绪解释。
事情就要过去一个月,她觉得自己应该能走出来了,只是面对凯尔斯,还需要时间。
爱德华多经常出差,这一个月来他们亲热的时候很少,但仅有的那几次,她都会在他喘息时,恍惚感觉到了凯尔斯的气息。
如果她没能清除梦魇中的弟弟,那么她绝不能面对真实的弟弟。
淋着雨的凯尔斯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他和姐姐以前经常光顾,学校附近的那家咖啡店。
他们都爱喝那儿的Macchiato,不加奶霜的意式浓缩,每一口都苦到麻木,洛伊斯甚至还要加上黑巧,连咖啡师都怀疑她失去了味觉。
以前,凯尔斯和她一样,对这些苦味的堆叠甘之如饴。
现在,闻着眼前咖啡升腾起的苦涩,就让他想要呕吐。
他让咖啡师加了很多奶泡,满到杯中盈满了泡沫,却依然无法冲淡杯底的苦味。
就像他们的现在。粉饰再多都掩盖不了深埋在彼此心底的痛苦。
凯尔斯一口吞了所有奶油,再仰头灌下一整杯咖啡,绵绵不绝的苦楚在体内蔓延,终于在走出咖啡店后,胃里一阵痉挛,抑制不住的苦水上涌,吐了满地。
他靠在灯杆边,身体一阵阵发冷,昏昏沉沉的脑袋指使不了他挪动躯体。
咖啡师发现了狼狈的凯尔斯,他冲出来扶住摇摇欲坠的他,在暴雨中大喊:天呐!你还好吗?你姐姐呢?需要我通知她来接你吗?
她不会来的。
姐姐已经丢弃他了。
凯尔斯回到家,屋里很热闹,大家都是来庆祝母亲的生日。
他的双眼胆怯而急促的在人群中搜寻着,没有看到洛伊斯的身影。凯尔斯穿过走廊,经过厨房看到了正在水槽处理食物的洛伊斯。
傍晚的暖光透过菱格窗户斜洒在她周身,流理台上摆满了鲜花与水果,一片缤纷艳色簇拥下,她又像从前一样温柔可触。
凯尔斯不自觉地走近她,以致洛伊斯转身被吓了一跳。
噢,呃,嗨,好久不见。
你瘦了好多。她没有说出这句话,端着盘子的手在发紧,她不习惯凯尔斯那么靠近了。
他也不敢多看她,捧起桌上的水果就走,全然不知它们尚未清洗。洛伊斯没拦住他,只是暗自长舒一气。
但很快她又开始自责。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不该殷切关心她亲爱的弟弟吗?
他们不可能一辈子逃避对方。
夜里凯尔斯依旧睡不着。他盯着墙上的挂钟,视线跟随夜光指针无声移动,世界安静得就像死去了。
所有人都问他是不是病了,为什么瘦得那么厉害。
上次在咖啡店外晕倒,路过的同学把他送回宿舍,凯尔斯闷头睡了三天,室友抱怨从他床上散发的馊味已经侵犯了别人的领地,他才换下呕吐残留物与臭汗浸透的脏衣服。
他打起精神上课吃饭,然而嘴里的一切都食之无味,晚上一夜夜的失眠,白天就像梦游般恍惚。他有心病,朋友看得出,劝他去找心理医生。
可事情不止发生在他身上,他不能独自面对。
凯尔斯来到花园,轻推开洛伊斯房间的窗户,那扇窗一直都关不紧。他蹑手蹑脚的翻进室内,循着舒缓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