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还真有许多收获,邬九思将其一一记录丶整理下来。
他没有去想这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你醒着。」年长些的修士说。他没有提其他人,而是道:「你睡着的时候,呼吸不是这样。」
讲完这句,便见面前的人眼皮颤抖。
邬九思从前只希望对方快快睁眼,真正到了此刻却多出耐心——除了耐心,里头或许还有他这会儿还没有细细去想的不忍——总归,他安静地等着丶看着郁青的踟蹰,挣扎,在某一刻,蓦地有了「或许我应该握住他的手」的心思。
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在邬九思有所行动之前,郁青终于下了决心。他睁开眼,猛地坐起身,而后快速道:「我会自己走的,这些年里你给我的东西丶你给我的东西给我的东西也都好好收着,列了单子,待会儿一并交给你,里头所有东西都能核对。」
邬九思一愣。
郁青继续说:「大部分东西我都没怎么碰,偶尔有些丹药是吃了,不过后头也找了品阶丶药性都差不多的药丸子补充,你看了就知道。」
邬九思还是没有说话。
他这样的态度,让郁青好不容易积蓄起的勇气缓缓消散。他直觉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不让寂静延续下去,可方才打好的腹稿已经讲完。头脑又是乱糟糟的,总要想起自己刚刚苏醒丶见到祝伯敏那会儿。他还不知道面具已经掉了,依然用「陈禾」的态度讲话。只是说着说着,看出对方眼神怪异。
郁青便也渐渐停下话音。他从前不觉得自己敏锐,这会儿却本能地想到:「难道……难道……」
青年脸色煞白,慢慢低头,手指触碰上面颊。
不一样了。果真不一样了。有所意识的瞬间,他神色更是惊恐恍惚。这副模样落在祝伯敏眼里,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郁青是不知道这点的——匆匆说了句「我这就去报予少峰主」便离开,留下郁青一人在屋中煎熬。
他也知道装睡的法子太蠢,可一时之间,郁青当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式。眼下被人当面戳穿,更是恨不得当场变成寻宝鼠吱吱,和它一样从地下钻走。
「我会走的,」郁青说,连嘴唇都显得苍白,「真的会走……你不要生气。」
一顿,声音变得更轻。
「不要不高兴。」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袖,指肚也微微发白,「我从前拿给你的东西,你要是不喜欢便丢了吧,嗯,或者让我带走也行……」
前后的话汇在一处,倒像他也是被「丢掉」的一部分。
刘海遮住了郁青的眼睛。他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手上,慢慢又看到身上的法衣。
青年小幅度地哆嗦了一下,心想,九思是一定不会原谅我了,那么我想多少带点东西离开的念头对他来说是不是也算得寸进尺?——可是,真的想要留一点九思用过的东西。
不,你不是自己都在说吗,希望九思不要不高兴。
那为什么又要说让他不高兴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