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就在李秀宁于细柳营悄然布局、李世民在河东苦苦挣扎之际,一则来自北方、如同裹挟着塞外寒流的紧急军情,被快马加鞭送入了位于龙门黄河岸边的反隋联军主力大营。
这则急报,瞬间在这汇集了天下至强反王的中军大帐内,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千层大浪。
军报的核心只有一句话:
突厥大将素鼎方雄,火速跨过大青山白道,一路南下重兵围困晋阳但未攻城,而是以主力铁骑,如同梳篦般疯狂扫荡太原盆地!
“砰!”
唐公李渊一掌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杯盏乱响。
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往日里的沉稳气度荡然无存。
晋阳!那是他李家的根基,是家眷、钱粮、兵源、乃至靠拢他的士族人心之所系!
一旦太原盆地糜烂,即便他拿下长安,也如同无根之木,更何况如今大战未决,后院起火,军心顷刻便有崩溃之虞!
他的目光,猛地看向帐中那几位身着突厥服饰、神色各异但同样带着几分倨傲的特使——契骨国主失钵屈阿栈古思汉、安世娜家族族领阿史那辛明、霍翁家族特使阿比措、黑水靺鞨部头人仓基古力、号室靺鞨部头人布拉吉几人。
他们是东突厥南面可汗对于各路反方的支持代表,分别带着突厥力量驻军于李渊、窦建德、刘武周、薛举、王世充等部的大营中,美名其曰掠阵!
目前,南面大将军古思汉,领突厥四万兵马于李渊军中;南面可汗咄吉世利的特使阿史那辛明领突厥三万兵马于窦建德军中;大可汗特使阿比措领突厥两万兵马于刘武周军中;东突厥特使仓基古力领两万于薛举军中;特使布拉吉领五千于王世充军中。
倒是李密和罗艺二人军中,还没有明确数量的突厥人驻军,比较显得清高和另类。
“诸位特使!”
李渊的声音因极力压制愤怒而显得有些嘶哑,“此举何意?我李渊与始毕可汗盟誓在前,共讨无道!如今那素鼎方雄不行灭隋之举,反戈相向,毁我根基,这岂是盟友所为?岂不怕天下英雄寒心,令可汗信义蒙尘吗?!”
支持李渊的突厥特使古思汉眉头微皱尚未开口,但支持窦建德的特使阿史那辛明却先开了腔:
“唐公息怒。草原的雄鹰捕猎,自有其法。或许素鼎方雄将军觉得,先掐断猎物的退路,比直接扑上去撕咬更省力气呢?太原的财富,放在那里也是浪费,我突厥勇士代为收取,将来也好更有力气助各位可汗、大王攻打长安嘛!”
“且我大突厥履约派兵助战,而唐公贵女平阳公主却迟迟未如约入我大突厥,与我大突厥贵人失钵屈阿策(汉名古思恩,当时是为化妆掩藏身份后的阿布-杨子灿,接受李渊与东突厥的主从结盟及祭天盟誓)大罗完婚,到底谁违约在先,又是何道理?“
”我等早就受到大可汗呵斥,进军不力,所获微薄,答应的征战所得人口和金银布帛微乎其微……“
阿史那辛明话语中的强硬、贪婪与毫不掩饰的弱肉强食逻辑,让帐内许多人都心底一沉。
端坐一旁的魏王李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李唐受损,于他而言未必是坏事。
他捋了捋长须,缓缓道:
“唐公,事已至此,愤怒无益。看来突厥朋友是嫌我们在前线推进得太慢,在用他们的方式……催促我们啊。”
他话锋一转,指向地图上的长安,“为今之计,犹豫即是败亡!必须倾尽全力,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攻克长安!唯有拿下帝都,挟天子以令诸侯,方能扭转乾坤,届时,失去的,自然能加倍拿回来!”
李密的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
窦建德、王世充、薛举几人,神色各异。
他们或与突厥关联紧密,兔死狐悲;或暗中幸灾乐祸,乐见李渊实力受损。
但所有人都明白一个残酷的事实:突厥人此举,等于掐住了他们中多数人的咽喉。
今天可以扫荡太原,明天就能兵临河间、马踏金城!
拖延,只会让背后的“宗主”失去耐心,带来更不可测的后果。
“魏王……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