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牙的语速加快,带着当时被牵引的情绪。
“可那同乡一介布衣,根本进不了京都的官衙重地。他辗转想到了当时在灞南已有些名气的许韶,觉得许大儒有名望,或许有门路。于是,他便带着我父亲的亲笔信,去求见许韶,恳请许韶想办法将信送入京都。”
“然而!”
黑牙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
“孔大人说,那许韶假意应承,收下了信,转头却却将这封关乎我全家性命的举发信,交给了当时权势正盛的萧元彻麾下的官员!这才导致导致消息泄露,我父亲被构陷,最终惨遭灭门!”
苏凌听到这里,眉头紧锁,冷声道:“这一切,不过是孔鹤臣的一面之词!你并未亲眼所见,如何就能断定他所言非虚?难道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
“不!不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黑牙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射出一种混合着痛苦与“确凿”的光芒,他声音颤抖,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肯定。
“我我亲眼看到了!看到了我父亲写的那封举发信!”
此言一出,苏凌瞳孔骤然收缩!
黑牙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夜书房中,烛光下那封泛黄的信笺,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道:“我当时厉声质问孔大人,空口无凭,证据何在?孔大人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走到书案旁,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封已经有些发黄、边角磨损的信封。”
黑牙的描述极其细致,带着刻骨铭心的震撼。
“他拿着那封信,走到我面前,缓缓地递到了我的眼前。我我颤抖着手接过,借着昏黄的烛光,只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信纸上那熟悉的笔迹我我整个人就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与难以置信的激动。
“那字迹苍劲有力,却又带着一丝读书人特有的清瘦风骨我绝不会认错!那就是就是我父亲的字!是我小时候,他手把手教我写字时,我看过无数遍的字迹!”
黑牙猛地看向苏凌,眼中充满了当时那种被“铁证”击穿的震撼。
“孔大人当时就站在我面前,声音低沉地问我,‘黑牙,你父亲的笔迹想必,你还认得吧?’”
苏凌沉默着,他能想象到那封突如其来的“父亲遗墨”,对黑牙造成的冲击有多大。
“我我当时心中巨震,却又涌起巨大的疑惑!”
黑牙继续道,逻辑清晰地回忆着当时的质疑。
“我急忙追问孔大人,我说,‘这信既然当年落入了许韶手中,又辗转到了萧元彻一党手里,为何为何如今会在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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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大人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说道,‘老夫既然要查他,自然要掌握铁证。这封信,是老夫派人,冒着极大的风险,从许韶灞南住所的书房暗格中,偷偷取出来的!为的,就是留下他卖友求荣、构陷忠良的铁证!’”
仿佛为了增加说服力,黑牙补充了最后一个细节。
“不仅如此孔大人当时还轻轻拍了拍手。书房侧门无声打开,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中、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睛的杀手,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孔大人指着那黑衣人对我说,‘便是他,潜入许韶书房,取回了此信。你若不信,可亲自问他。’”
“那黑衣人”,黑牙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彻底“说服”后的死寂,他看向苏凌,目光复杂难明,一字一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苏大人人证,物证,俱在眼前!字迹是我父亲的亲笔,取信之人亲口承认铁证如山!您说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我如何还能不信?我如何还能拒绝去杀许韶?”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反问,直视着苏凌的眼睛。
“苏大人,换做是您身处我的境地,面对这样的‘证据’,您您能选择不相信孔大人么?您又能作何抉择?”
静室内,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凌默然无语,只是深邃的目光中,翻涌着更加汹涌的波涛。孔鹤臣这一手“人证物证”俱全的戏码,做得可谓是天衣无缝,彻底掐断了黑牙最后一丝怀疑的可能。
好狠辣的手段!好精密的算计!
最终,苏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奈与一种深切的悲哀。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黑牙,声音低沉而沙哑。
“黑牙若易地而处,在当时那般情形下,面对所谓的‘人证物证’,面对血海深仇的诱惑我苏凌,恐怕也会选择相信孔鹤臣,认定许韶便是罪魁祸首。”
这话语,带着一种设身处地的理解,却也像一根针,刺破了黑牙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黑牙魁梧的身躯微微一颤,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似乎也黯淡了几分,他沉重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哽咽,算是回应。
短暂的沉寂后,黑牙仿佛想起了什么,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苏凌,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愧疚,有宿命,也有一丝释然。
“苏大人其实,您今日虽是第一次见我,但我却并非第一次见您。甚至我曾奉孔鹤臣之命,向您出过手,意图取您性命。只是最终未能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