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股狠劲!”苏凌唇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可苏某存了一个疑问——”
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炬,紧紧锁住黑牙。
“黑牙,据你所言,彼时你不过是个十五岁的文弱少年,手无缚鸡之力,于武学一道更是一张白纸。而孔鹤臣,乃是先师圣裔,天下文宗,终日与经史子集、仁义道德打交道。难不成这位满腹经纶的孔大鸿胪,除了学问通天,暗地里还是个深藏不露的江湖绝顶高手?他要亲自传授你拳脚功夫、内息心法不成?”
“若真如此,这消息传出去,只怕整个江湖都要震上三震了!”
黑牙被苏凌这连番追问和那带着讥诮的笑声弄得面色愈发晦暗,他用力摇了摇头,粗粝的嗓音在暴雨声中艰难地穿透。“不。。。。。。孔大人他。。。。。。他确实手无缚鸡之力,是真正的文人。我侍奉他多年,从未见他显露过任何武功招式,府中上下亦皆知主人是纯粹的文弱书生体魄。”
“哦?”苏凌挑眉,身体更向前倾了些,指尖在光滑的黄花梨木扶手上轻轻点着,发出几不可闻的笃笃声,如同敲打在人心上。
“那他为你指出的这条‘力量之路’,总不会只是空口白话,丢给你一本不知从哪个旧书摊淘来的所谓‘绝世秘籍’,让你自行参悟,听天由命吧?”
“自然不是。”
黑牙深吸一口气,仿佛接下来的话语需要耗费他极大的心力,胸膛在黑色衣衫下剧烈起伏了一下。
“恩公当时言道,他虽自身不谙武艺,但却知晓何处可觅得真传。他。。。。。。是他亲自为我引荐了一位师尊。”
“师尊?”
苏凌点在扶手上的手指蓦然停住,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身体不自觉地坐正了些。窗外的暴雨声势在这一刻仿佛达到了顶点,哗啦啦的雨水如同天河倾泻,猛烈冲刷着世间一切。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在身后的墙壁上,拉出一道凝定而极具压迫感的影子。
“孔鹤臣一个朝廷重臣,清流领袖,竟还与江湖上的武学高人有所牵连?能让他亲自引荐,并放心将你。。。。。。将你这样一个身负血海深仇、潜力未知的少年托付过去,此人。。。。。。想必绝非等闲之辈。”
静室内的空气仿佛被窗外的暴雨挤压得粘稠不堪,几乎令人窒息。
雨声轰鸣,如同万千战鼓擂响,却又在苏凌开口的瞬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制了下去。
苏凌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冷的刀锋划开喧嚣的雨幕。
“黑牙,你且细细说来,你那位由孔鹤臣亲自引荐的师尊,究竟是何方神圣?”
黑牙魁梧的身躯在宽大的太师椅里动了动,似乎那段回忆本身也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拘束感。
他粗粝的嗓音在雨声中努力保持着清晰,将画面拉回那座森严府邸的书房。
“恩公他。。。。。。当时并未立刻告诉我师尊之事。”黑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回忆当时的困惑,“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黑牙说到这里,肩膀似乎还残留着那时被拍触的感觉,那动作看似宽厚,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
“他对我说,‘今日与你说了这许多,你也累了。远道而来,风餐露宿,想必身心俱疲。今日便到此吧。’”
黑牙努力模仿着孔鹤臣那时温和却疏离的语气。
“他又说,‘已在府中为你备下厢房,先去好好泡个热水澡,解解乏,再睡个踏实觉。一切。。。。。。待明日天色擦黑时分,你再过来,我自有安排。’”
黑牙的眉头无意识地皱起,仿佛又看到了当时自己满腹疑窦却无从开口的模样。
“我那时。。。。。。心里其实乱得很,有无数话想问,有无数的疑惑堵在嗓子眼。。。。。。但恩公他说完,便不再看我,直接朝门外唤了一声。”
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对当时情景的不解。
“来的不是忠伯。。。。。。又是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小厮,干瘦干瘦的,像根晒干了的柴火,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死板得很。”
苏凌听到此处,眉梢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但并未打断,只是摩挲茶卮的动作更缓了些。
“恩公只对那小厮说,‘带他去歇着,好生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