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云五温润的声线陡然拔高,首次染上了惊怒,“宋或安——你竟敢以此相胁!就不怕待她归来之日,将你剥皮拆骨吗?!”
宋或安却只是报以冷眼,仿佛终于捏住了对方最致命的软肋,唇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也要看她……究竟能否全身而退,不是吗?”
他甚至好整以暇地轻抖了抖素白袖袍,言语间逐渐染上掌控局面的底气,“若她回不来……亦或是她千辛万苦归来,却发现朝堂早已天翻地覆,倾覆在即——你说,以她那副看似坚韧、实则内里却早已不堪重负的羸弱身子骨,会不会急怒攻心之下,当场……”
“你慎言——!”云五极度厉声的将其打断,语气重如千钧,仿佛连一丝一毫对云月笙不利的言辞都听不得,
“莫要忘了,你是凭借着谁才得以站在今日之位上!殿下予你新生,等同再造之恩!你岂可在此时……行此背后插刀之举?!”
“我可以保证,”宋或安闻言,亦是面色骤然一变,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顷刻间便化为一片近乎偏执的肃穆与严谨,“我宋或安今日可对天立誓,此举绝无半分害她之心!我……”
他喉结滚动,声音压抑却清晰,“我心系于她,只是想知晓……那终日压在她心底、令她眉间常锁抑郁的,究竟是怎样的缘由与重负!”
“你——心系于她?”云五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可那赤裸坦诚的话语却又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他的心扉,泛起一阵尖锐而酸涩的痛楚。
他眸中的温润顷刻间褪尽,转为一片冰冷的杀机。不再多言,抬手便以迅雷之势直袭宋或安的额间!
青年察觉到劲风袭来,本能欲要格挡的双手却在听闻对方下一句话时骤然顿住——
“既然你如此‘真诚’……”云五的声音冷得掉冰渣,“那我便少不得要‘好心’成全你一番。”
电光火石间,听闻此言的宋或安竟真就卸去了所有的抵抗,任由云五那蕴含着莫测之力的掌风将他整个人凌空挥起!
紧接着,那面与墙体融为一体的空白卷轴竟无声地划开了一道裂缝——裂缝幽深如宇宙初开时的黑夜一般,深不见底,瞬间便将宋或安吞噬其中!
徒留云五独立于原地,望着那迅速弥合、恢复如初的卷轴,眼底难以抑制地爬上了几丝猩红的血丝,那是压抑至深的妒忌与复杂心绪。
“但前提是……”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内室,轻声低语,仿佛诅咒又仿佛叹息,“你能活着走出来。”
否则,若他日云月笙问起——便只能回禀:宋或安无故擅自闯入此地,误触了机关,早已自作自受,殒命其中了。
……
宋或安进入画卷之后,整个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攫住!
霎时间,他只觉得身体骤然失重,轻飘得仿佛化作了一根细弱无依的羽毛,在一片光怪陆离、无法言说的混沌之境中浮沉。
周遭尽是支离破碎的斑斓色块与模糊声响,如同打翻的调色盘融入了流水,交织成一片明亮却无意义的喧嚣。他看见朦胧的光影中似有衣袂拂过,听见断续的轻笑随风飘散,却始终无法捕捉到一个清晰的形貌。
无数碎片如蝶翅般掠过他的意识——一串玉珠在虚空中流转明灭,一朵红山茶花无声的旋落,几缕墨发拂过看不见的容颜,一句破碎的呢喃消散于光芒深处……一切皆鲜活如生,却又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迷雾。
他就这样在不知来历的浮光掠影中飘荡,仿佛置身于一场盛大却陌生的梦境,处处皆是他人生命的痕迹,无一物是属于自己的。
最终,青年的身影如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蓦地停滞在了一处飞檐碧瓦、曲水流觞的雅致别院角落。
他的目光穿透朦胧的光影,骤然定格——
只见一团单薄娇小的身影,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朱漆廊柱的阴影之下。
那孩子穿着粉白色的柔软衫子,布料精致,却早已被泪水与尘土沾染得斑驳。她将整张脸都深深埋入膝间,只露出一个梳着小小发髻的头顶,几缕柔软的发丝被泪水黏在颊边,随着她压抑的抽噎轻轻颤动。
宋或安怔在原地,望着那团微微颤抖的小小身影,仿佛目睹了一朵被骤雨打落枝头的初绽花苞,脆弱得令人心惊。
周遭流转的炫光碎影皆尽褪去,唯剩这无声啜泣的小团子,成了这恍惚迷境中唯一清晰而真实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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